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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承祖微微一笑“严兄果然是大才,人说才子倚马千言,我原本是不信的。今日一见严兄,方信世间果有此等高才。区区一个翰林修撰,实在是配不起严兄的才学。”

“过奖了。不过严某人微言轻,见识浅薄,这些不过是书生之见,上不了大雅之堂。咱们在这里说说尚可,如果真的写成奏疏,那便是贻笑大方。怕是元翁到时候连制罪的兴趣都没有,把严某当成一个妄人,一笑置之。”

“严兄,你担心的事,我是知道的。不过我要说一句,你想的太多了。杨某现在本来应该在通州守卫圣母,你道我为什么进京?还不是为了替万岁,做一些跑腿的活计?我是个武臣么,没什么脑子,也就能卖点气力,跑一跑,转一转,传几句话。至于传话给谁,这都是天家定的名单,而大家的反映,我也要向天家回奏。”

他边说边用手弹了弹桌子“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良,机会并不是随时都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次联系的人……很多,而位置……有限。我们一见如故,我是第一个到严兄你这里来的,其他人那里,我可能只会说两句话,然后就离开,至于吃饭喝酒,就没这个时间了。来来,咱们抓紧吃,菜别凉了。”

严嵩听到还有别人,心内一动,自古来法不责众,如果自己杀出去,可能会弹指间就死的连渣都不剩。但如果出来的人足够多,即便是杨廷和,也得考虑一下影响吧。

他试探着问道:“杨世兄,你接下来还有很多地方要去?”

“劳碌命,没办法的,这几天我都闲不住。也就是在你这里,才有闲暇吃上一顿饭,我可得多吃几口。”

杨承祖边说,边用筷子一指桌上的红烧鲤鱼“严兄,你知道我是滑县人,对这鲤鱼最清楚了。我们那边有个传说,黄河上的鲤鱼,每年春季,逆流而上登龙门山,天火自后烧其尾而化龙。所谓的鲤鱼跳龙门,就是这么回事。而现在,你的龙门,也来了。”

第五百九十三章 嘉靖逼宫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陛下嗣登大宝,即议追尊圣考以正其号,奉迎圣母以致其养,诚大孝也。廷议执汉定陶、宋濮王故事,谓为人后者为之子,不得顾私亲。夫天下岂有无父母之国哉?《记》曰:‘礼非天降,非地出,人情而已。’汉哀帝、宋英宗固定陶、濮王子,然成帝、仁宗皆预立为嗣,养之宫中,其为人后之义甚明。故师丹、司马光之论行于彼一时则可。今武宗无嗣,大臣遵祖训,以陛下伦序当立而迎立之。遗诏直曰‘兴献王长子’,未尝著为人后之义。则陛下之兴,实所以承祖宗之统,与预立为嗣养之宫中者较然不同……”

望着眼前这份名为“辩礼状”的奏疏,杨廷和的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形,脸色阴沉的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内阁值房内,蒋冕、毛纪、梁储三人的手上,也都放着这份奏折的抄本。三人彼此对视,心内都是一个念头:这严惟中好大的胆子,上这么一份奏疏,不是摆明了打首辅的脸?而这文字上……便是圣人复生,也难易其一字,这个姓严的翰林,有手段啊。

虽然名义上,辩礼状上驳斥的都是礼部的主张,可是大家心里有数,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礼部秉承的是杨廷和的意思,这份奏疏,也是间接的抽杨廷和的脸,偏生这脸还打的山响,让人无力回击。

大明朝以孝治天下,即便是首辅之尊,一旦父母去世,也得放下工作回家守孝,此为朝廷定制。严嵩这份辩礼状,就是占住了孝的大义名分,有了这个名分在,后面的言论就顺理成章。谁如果再坚持让皇帝把爹说成叔父,就等于是在公开的反对孝。

这份奏折一上,几乎是要把杨廷和等人挤兑到绝路上,如果反对这份奏疏,就是要陷君王于不义。以臣陷君,又是什么居心?

如果单纯是一份严嵩的奏折,或者还可以压一压,但眼下,朝廷里竟是颇有几位官员,同样上书,站在了皇帝这一边。

这其中有几名小官,恐怕是因为自己与宁王联络的证据落在锦衣卫手里,不得不做出的违心之举。但是像观政进士张璁这样的嘉靖登基后特科点中的特殊进士,其成色跟正常的进士比,实际是大为不及。他们站出来,就是要拿首辅刷一轮名声,同时在皇帝心中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