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尔,画面一变,他又落身在虎丘,众目睽睽之中,有人跪坐于一簇桃树前,反手指着满树粉红,冷声逼问。那脸极度陌生,那神情仿若千万支箭。
霎那间,千头万绪,纷踏纭来。
心中微苦,嘴角略涩。
原是如此啊……原是如此……
凉凉的秋风扑面而来,刘浓闭了下眼,原以为自己早已忘怀,原以为昨日之日早已尽归东流,未料却早驻心底难以排解。
郗璇,郗小娘子,六年的书信往来,刘浓虽然自以为漠不在意,其实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他刚刚踏进这个世界的六年里,难融于世,故而孤影常随,而那些从兖州寄来书信,由最初的涂鸦戏语,到越来越端庄秀丽,脑海中早就刻下了这个小女孩,也仿若见证了她的长成,奈何……
便若埋种于春泥,经得夏风秋雨,破土而出尽绽芳华时,却已非往日……
“瞻箦……”身侧传来王羲之的唤声。
刘浓缓缓开眼,深深的暗吐一口气,看着远方飞舞的落叶。嘴角的淡苦渐渐烟散,非我之物,非眷我土,怎可再挠我怀?!
知之汗颜。知之却不悔!
正了正顶上之冠,沉心、肃神,朝着王羲之微微一笑,随后踏步至鹅群中,一把将那正追着母鹅疯跑的雄美白鹅捉住。转身大步走向牛车,边走边朗声笑道:“刘浓,谢过逸少馈赠!”自始至终未回头,待行至车前,将白鹅递给来福,站在车辕上一揖,挑帘而入。
王羲之愣愣的目送牛车远去,半晌,方才渭然叹道:“瞻箦,实乃真人也!”随后踏上自家牛车。坐于车中,犹在心想:怪哉,瞻箦最后一眼颇是难解,莫非我有甚不当之处……
一车往南,一车往北。
行至一半,刘浓思及已有几日未去拜访纪瞻,便命来福引着牛车前往城西。
牛车穿巷走林,刘浓坐于车中沉吟,大白鹅安静的蜷伏于车角,因为它被来福一巴掌扇晕了。
穿过金黄的柳道。绕过萧索的荷塘。
车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