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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浓奉酒不还,笑道:“酒,乃天作之合,君子寄以携怀,穷士寓以避世,若携怀避世皆尽,便超拔乎云外,莫非,兄长已至此境?”

“哈哈,当不至此……”朱焘大笑,接过酒续饮,丝毫不在意适才所作之诺。

刘浓陪饮,浅抿几口,想了想,说道:“两月前,听闻兄长三战李寿于长沙郡,克武陵,兵进南郡,剑指涪陵,自至战捷,三角互倚之势已呈,足可言:进可攻,退可守。实乃可喜可贺,刘浓敬之。”言罢,替朱焘将酒斟满,举杯作邀。

两人倾酒饮尽,朱焘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渍,笑道:“瞻箦,我已将中军大营由建宁迁至宜都,汝且度之,吾意在何?”

刘浓闭了下眼,略作沉吟,沉声道:“兄长欲进豫州。”

“然也,瞻箦知我!”

朱焘将酒盏重重一顿,伸掌沾酒,以掌作刀,在矮案上斜斜一拉,眼吐精光如火灼,不复方才之醉惺,沉声道:“进宜都,控房陵,绕襄阳,直至新野。届时,朱焘便可与祖豫州会帐于颖川,共战胡狼,倾身复我洛阳!而此,尚不为殊,殊者,乃由南至北自此而通矣!我江东儿郎,但凡有志驱胡者,皆可沿此而伐戈!”

多年来,朱焘鏖战氐族李雄、李寿于益州,莫论风云变幻,战略从未变动,始终便是为打通这条南北斜连之路,避开豫章,不经江夏,绕过襄阳,直指豫州。如此一来,北人可南下,南人可北上,集南北之力,共匡旧土。

然则,此举置王敦于何地?王敦之心,路人皆知,其陈军于岸,主掌权柄、遥镇建康,正是势大滔天之时,岂会让北地势力介入南局?祖逖浴血厮杀于豫州,聚英豪而逐北胡,将豫州之地尽数揽复,可却一直苦于没有退路、补给,将兵越战越精,但却也愈战愈少。

江东得以安存,王敦之功也,江东苟延残喘,王敦之患也。

看着意气风发的朱焘,刘浓心中感慨莫名,有王敦在,若想南北联合,谈何容易,否则,朱焘亦不会借酒浇愁。而此次朝庭加封朱焘为益州刺史,益州在何地?益州便是如今氐族李寿盘踞,建“成”国的蜀地,此举并非司马睿之意,实乃王敦操控,其意便是让朱焘去征伐益州,别打往北的主意。

半晌,刘浓劝道:“兄长,何不先取氐成,以效隆中?”

朱焘叹道:“氐成自李雄亡后,李寿已不足为虑,朱焘本也愿效武侯诸葛,希以五载战灭氐成,屯兵积蓄于蜀地,再图北地。奈何半载前,祖豫州修书于我,言:其身已大不如昔,恐三年两载便会命归黄土,老死不足惜,惜哉遥望洛阳不可期。朱焘虽操戈于外,却不敢以忘朝野,王敦之势已若悬顶之剑,不出三载必反!其时,祖豫州若亡,何人可制?莫非,朱焘将为姜伯约乎?”

姜伯约,姜维,蜀已亡,却领军于外。

悲乎,自古英豪多寂寞,天涯何处觅知音。

刘浓再次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