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倾,卫夫人心思百转,理清了头绪,深深的看着泰然自威的成都侯,心中默然一叹:“昔日玉童,而今羽翼已丰矣,其人坐拥大军,内傍诸公,虽身处朝堂之外,其言行,已可至江东。罢罢罢,卫氏不可亡矣!”思及此处,暗一咬牙,冷然道:“卫氏已衰,江夏族人不过三千,若从一半,成都侯当以何如?”
刘浓道:“昔年,世叔与卫氏待刘浓情重如山。如今,刘浓乃应诺而至,纵然卫氏仅从一人,刘浓势必托以重任。不过,刘浓亦有言在先,不习诗书者,胸中无物者,刘浓不敢授矣!”
闻听此言,卫夫人心中反倒一松,当下便作决,请刘浓先行,而自己择日便将亲入江夏,而后,即遣子弟携族人赶赴上蔡。正事已毕,刘浓想起一事,复提及荥阳李矩。殊不知,卫夫人闻李矩之名,顿时冷面雪寒,对李矩嗤之以鼻。刘浓暗度,其间恐有内情,然事关斯人内事,遂不便多言。
稍事停留片刻,即作别离去,临走时,与卫协言及山莺儿当年旧事。此一时而彼一时,如今卫氏依赖于刘浓,卫协只得将陈年往事道来。
此事极密,仅数人知晓,原来,自卫玠亡后,河内山氏见卫氏一日不如一日,便借故将山莺儿接回山氏,欲令其改嫁。
其后,山氏因事得罪了王含,阖族即危,便将山莺儿赠于王含为姬。山莺儿羞怒无比,欲服毒而亡,即为王含撞破。遂后,王含嫌山莺儿诲气,便将其遣回山氏。彼时,山莺儿因思念卫玠,已然病入膏荒,是故,方有昔年在钱塘,与刘浓隔墙一晤。
而后,山莺儿临死之时,不肯入土,知夫亡故,且命织素捧陶瓮入江南,寻刘浓。焉知,其弟山遐却哄骗了织素,带着织素来建康,且将织素与山莺儿扔于卫氏门前,即返身离去。卫夫人唯恐丑闻外扬,便将织素锁于柴房。
卫协将事缓缓道毕,神情不胜唏嘘。刘浓面色铁寒,心中隐隐作痛,深深吐出一口气,轻描淡写的将织素被卫氏众随意欺辱之事道出。卫协闻知,赫然大惊。刘浓未再停留,蹬上牛车,徐徐转身,对卫协道:“君子,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若仅修身养性,乃独善自身尔。卫氏若欲延续千年门楣,理当励精图治。”言罢,钻入车帘中。
牛车已远去,卫协犹怔于微风中,稍徐,蓦然一回首,却见卫夫人端手立于盛槐下。遂后,卫氏杖毙数人。
车轮滚滚,坐于车中的刘浓心绪起伏难平,时而思及山莺儿,倏而莫名一阵心慌,暗自吸了好几口气,亦未能镇之以静,遂将边帘挑开,仰望帘外余日。
雨后落日,格外柔艳,漫铺建康城,若纱荡漾。帘外清风悄然袭来,拂面微寒,观此媚日,临此凉风,心海渐静。待至城东郊,将将钻入竹林清溪,即见一辆华丽的牛车停靠于溪畔,车旁站着的婢女搭眉掂足,不时东张西望,见了白骑,神情豁然一喜,提着裙摆奔上前来。
刘浓微微一笑。
婢女嘴角一弯,提着裙摆弯身万福,柔声道:“著雪,见过成都侯。”
刘浓隔着车窗,笑道:“何需多礼,吾与汝家娘子乃至交,唤刘郎君则可。”说着,伸出手。
“哎……”著雪脆脆的应了一声,随后,抬首见刘浓伸手出窗,愣了一愣,继而,面上唰的一下红透了,脚磨着脚,轻声道:“刘,刘郎君,著雪,著雪未持小娘子之信,著雪,著雪……”
“嗯……”刘浓剑眉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