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车夫和两名老妈子都是在石家做过活儿的,街坊邻居都能认出来,此时听了他们的话,再看石千澜那模样,众人神色便微妙起来。
这么些年,不止一人感叹过石千澜和石家人生得不像,石老爷夫妇面相憨厚肤色黝黑,还矮胖矮胖的,他们的长子和次子模样高大些,但也是黝黑平庸的长相,唯独幼子石千澜,打小就是粉雕玉琢的可爱模样,越是长大越是好看,身量修长似竹,肤色白皙如玉,浓眉星目神采飞扬,当他从城中街头上走过时,不知多少小姑娘红了脸。也曾有人在背地里说,石家夫妇这是丑竹里长出好笋,祖上积了德才能生出这般好看的儿郎,可此时再看,石家夫妇哪里是前世积德哟,这石千澜分明就不是他们所出。
在所有人质疑的目光下,石千澜如遭雷击,许久都无法回神。他怎么能接受呢?前一刻还沉浸在全家惨死又被堂叔诬蔑的痛苦当中,后一刻却发现自己很可能不是父母所出……
石千澜整个人都仿佛浸泡在浊水当中,脑子一片空白,喃喃道:“胡说,胡说,我怎么会……不是爹娘的孩子……”
然而这微弱的反抗很快淹没在石大鹏三兄弟得意又要假做悲痛的声音里。
“这是昨日陪着石千澜蹴鞠的几个孩子,他们都可以作证,那日下午,石千澜无故消失了半个时辰!”
那几个少年人哪里经历过这样的阵仗,跪在堂上都有些发抖,被堂上县官望着,他们下意识道:“是,石千澜和我们约好了是未时正,可他来迟了,我们玩了半个时辰他才到。”
惊堂木急急一拍,所有人都是一抖,县官立刻道:“石千澜,那半个时辰你去了何处?”
石千澜这才回过神来,他当即答道:“我经过城西巷子时遇到一个老乞丐被人欺负,我当时和那个老乞丐在一起。”
县官:“老乞丐呢?”
石千澜说不出来。他和那个乞丐不过就见了一面,看他被人欺负才好心帮忙,连那乞丐叫什么、住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能找着人来给他作证?只得道:“还请大人喊几个捕快跟我去一趟那个小巷,兴许那老乞丐还在那里。”
县官呵的一声冷笑,“哪里有这样一个老乞丐,本官看你分明是想借机逃跑。石千澜,其实你早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你害怕石家夫妇将来不把家产分给你,所以你伙同外人杀害了全家,为的就是独占万贯家财!你的同伙在哪里,还不如实交代!”
石千澜闻言懵了一下,他仰头看着堂上满脸横肉的县官,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然落进了别人编织好的陷阱,这县官,和诬陷他的堂叔们,是一伙的!
他死死攥着拳头,盯着那县官道:“就算我不是我爹娘亲生的,就算我消失了半个时辰没有人证,可你们不也同样没有证据?你身为父母官,难道无凭无据就要将杀人的罪名安在我头上!”
门口围观的百姓也议论起来,县官又是冷哼一声,“仵作早就验明,石家宅子里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所有死者都是被利器割喉,且每个人身体放松,显然是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杀的,宅子里死了那么多人,却连一声呼救也没有。说明了什么?说明杀害他们的一定是他们最熟悉最亲近之人。只有你有这个动机和能力!”
县官指着石千澜道:“来人,将他按住狠狠打!看他还敢不敢隐瞒同伙!”
衙役飞快冲上来要将石千澜按在地上,石千澜怎么能肯?他又惊又怒又恨又怕,体内突然一股热浪涌动,当下手脚并用剧烈挣扎起来,他明明是个身量纤细的少年人,力气却突然变得极大,四个膀大腰圆的衙役竟然没能按住他,在场众人都看得心惊,后头又上来两个衙役,才勉强将石千澜压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