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中国方面也保守了对待使者的基本礼遇,至少没有击沉运送使者的船只,所以那群浪人们倒也活了下来。
中国方面的要求很简单,萨摩藩只是日本的一个地方政权,可根据中国的调查,萨摩藩押送着琉球使者也去给幕府上贡。既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那就不能单纯让萨摩藩认个错就了事。萨摩藩必须告知幕府这件事,由幕府亲自来向中国方面做出郑重承诺,以后再也不对琉球有什么非分之想。
这要求看着正大光明,可恰恰死死扣住了萨摩藩的软肋。年初的时候萨摩藩与长州藩结成了萨长同盟,共同倒幕。现在让萨摩藩低声下去的去求幕府,那可是极为困难的事情。日本文化在很多时候甚至比中国更官僚,幕府一句话你自己惹的事情你自己解决,就能把萨摩藩完全晾在一旁。
想求动幕府出面,萨摩藩非得向幕府做出实质性的巨大让步才行。可这些让步哪里是那么容易的,长州藩此时紧锣密鼓的做着战争准备,新的战争一触即发。萨摩藩若是完全不顾中国方面的威胁,单方面的投入支持长州的战争,被中国看破虚实,发动自海上的突袭,端了萨摩藩的老窝鹿儿岛城怎么办?
“中国海军难道要在萨摩藩海上待几年么?”大久保通力怒道,虽然他其实并不相信这点。可实际上中国海军接到的命令就是在海上游弋,实施各种军事训练的同时,也占领从琉球到萨摩藩之间的诸岛。这个可是未来谈判的时候需要谈及的内容。
萨摩藩之内的倒幕情绪比较高,这倒是真的。可这帮人也未必是那种死了也要倒幕成功的人。最初的时候,萨摩藩内部面对可能出现的舰炮轰城,陆军登陆非常担心。中国不是英国,英国没办法能够向日本派遣大量的军队,而中国却能做到。所以当中国采取了小刀割肉的封锁策略之后,萨摩藩得以喘口气的同时,内部的争论也出来了。
“如果只是请求幕府出面,应该也是能办到的吧?”萨摩藩的实际执掌者岛津忠义说道。
“可这样的话我们就没办法向长州藩解释了。”西乡隆盛答道。在两年前的禁门之变中,原本与长州藩结盟的萨摩藩倒戈加入了幕府一方,把长州藩杀得大败。这个梁子可以说极为深重,那是坂本龙马靠着个人的魅力与说服力才促成了新的萨长同盟。现在萨摩藩如果为了琉球的事情再次向幕府求援,那这个原本根基就很脆弱的萨长同盟就面临着新的怀疑。至少长州藩是不会单纯的认为萨摩藩现在完全是逼不得已,与幕府之间是虚以委蛇。长州藩很可能会认为萨摩藩会像上次一样背叛盟约。
其他重臣们也纷纷提出建议,但是这些建议又被自己人一个个否定。毕竟在制定当下计划的时候没有考虑到中国这个因素。就如赌徒算计完了各种台面上的可能,已经开始搏一把的时候,一个他们根本招惹不起的大人物突然强行入局。这个大人物手中掌握的筹码能够让全部桌上的赌客手中的筹码都黯然失色。
萨摩藩最后达成了一个观点,就是拖下去。中国现在没有攻打萨摩藩的迹象,或许说明中国很快就会罢手。
于是萨摩藩从1866年3月拖到了5月。中国舰队根本没有,而且不断的扩大封锁范围,萨摩藩的几个主要海港都遭到了封锁,这让非常依赖海上贸易的萨摩藩叫苦不迭。而也就在此时,幕府主导的第二次长州讨伐战已经越来越近。幕府宛如睁眼瞎一样,正式向萨摩藩发出文书,要求萨摩藩出兵。
幕府玩的把戏萨摩藩非常清楚,某种意义上这也是给萨摩藩一个台阶下。如果萨摩藩自己主动提出的话,幕府就可以漫天要价。现在幕府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萨摩藩也正好能够提出有关中国人的问题。这当然还是低头,可比最初的预料还是好了很多。
也就在萨摩藩决定正式向幕府提出请求的时候,中国代表们已经在京城与幕府进行着最后的沟通。早在3月,中国方面就派遣了使者与幕府联络,琉球的事情虽然是见面的理由,可实际上双方谈论的则是建立一个西化的正式外交关系。
中华民朝的政府承认德川幕府是日本唯一合法政府,德川政府同样承认中华民朝是唯一合法的中国政府。德川家也不是傻瓜,不管他们遮遮掩掩的不敢让中国知道萨摩藩介入琉球的事情,但是公开承认放弃琉球的争议也会成为德川幕府被抨击的借口。长州藩嚷嚷着尊王攘夷,所谓尊王就是要“倒幕”,攘夷则是针对德川幕府被迫开国的事情来指责德川幕府没有办法把洋鬼子挡在日本之外。
令德川幕府感到意外的是,中国方面很爽快的答应在这些方面上给与德川幕府以支持。承认德川幕府为日本唯一合法政府,这就是给德川幕府站桩。至于攘夷方面,中国表示愿意与德川幕府一道,与之前签署了各种条约的欧美势力进行谈判,保证德川幕府在对外交流上的主导权。
德川幕府对此将信将疑,毕竟中国这么热情,做出了这么多承诺,怎么看都像是不安好心。但是德川幕府知道萨摩藩的海军实力,能把萨摩藩打到连门都不敢出的中国,也绝非是德川幕府能够惹得起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