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临泽要醒不醒时摸向旁边,结果什么都没捞到,手空落落的碰触到微凉的枕头,他猛地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就往下冲,脚踩到石板地面时,才渐渐恢复清醒。
“你怎么赤脚踩着地,脏不脏啊。”陶语出门溜达一圈后回来,看到岳临泽犯傻的模样后嫌弃道。
岳临泽盯着她看了半晌,这才笑?了起来,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了,眼角额头都添了几分岁月的痕迹,可他一笑?却还是透着一股少年般的天真:“我?找不到你,有点担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担心的,”陶语好笑的看他一眼。
岳临泽浅笑?一声,并没有向她解释,每个没有她的早晨,他都会有一瞬间的崩溃,以为她已经被他开枪打死,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相见,哪怕他们的婚姻已经平稳的走过了十几个年头。
“赶紧穿上,今日可是念念继位的日子,千万不能迟到了。”陶语说着话将衣裳丢在他身上。
岳临泽看着淡青色衣裳,有些不满道:“我?都这岁数了,怎么还?给我?穿这么不稳重的衣裳,没有深色的吗?”
陶语被他问得手指一颤,接着故作淡定道:“你什么岁数了?不过三十来岁,还?年轻得?很,如何不能穿浅色,再说你这么好看,穿什么都可以。”
“可是今天是重要?日子,你平日都不给我?穿这种,怎么今日一定要?呢,”岳临泽并没有因为她的花言巧语迷失了心智,反而相当理智道,“你看,今日我作为上任城主,是要将手中权杖交给念念的,穿这么件衣服,万一不威风了怎么办?”
“……年轻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讲究,怎么人到中年还开始挑剔起来了,行了行了,换你平时的衣服吧。”陶语斜了他一眼。
岳临泽立刻高兴了,忙穿上鞋子往衣柜边走,在自己一堆深色衣裳里挑了一件,直接站在那里就开始换。陶语往后退了一步,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岳临泽换好衣裳又去洗漱,回来看到陶语还?站在衣柜前发呆,便笑着走到她面前:“如何?”
“很好。”陶语笑?笑?。
事实上岳临泽自己挑的衣
服比她选的这件合适多了,可她想起今日早晨无意间在他眼角看到的皱纹,心里便忍不住想让他打扮的年轻些,仿佛这样时间就可以走得慢一些了。
可看到眼前的人穿上适合他年纪的衣服、体?面的站在自己面前,陶语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想法有多可笑。这个世界的人跟着这个世界的时间一直往前,只有她停滞在原地,所以她对于时间在流逝这件事,要?比所有人都清楚。
同时也更加惶恐,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一结束,她所有的爱恨纠葛和回忆,都必须彻底抛诸脑后,回到现实世界生活下去。
……真他妈残酷啊。
岳临泽听到陶语的话笑?了出来,但见陶语的表情似乎不是那么回事,他的笑?很快滴就消失了,小心翼翼道:“你不喜欢吗?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就换那件去。”
他说完指了指床上浅绿色外衫,陶语好笑的看他一眼:“行了啊,我?就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不是非要?你穿那件的,赶紧走吧,别迟到了。”
岳临泽还想说什么,陶语却转头走了,他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犯嘀咕。
因为今天是个大日子,天不亮便有百姓跑到街道两边等着了,陶语和岳临泽的马车一出城主府,就听到一阵欢呼声,陶语掀开车帘一看,路两旁全是喜气洋洋的百姓。
“你这城主做得?也不如何嘛,如今要?换念念了,你看他们多高兴。”陶语笑?着打趣。
岳临泽还挂记着她刚刚的反常,闻言也只是抿嘴一笑?:“这是无还?城的体?统罢了,无论是咱们回归清闲,还?是念念能够继任,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等念念将位子交给下一代时,他们一样会欢呼。”
“也是。”可惜她并没有被这里的时间洪流接纳,要?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一切逐渐消亡,所以并不能对他们的喜悦感同身受。
岳临泽不住的瞄陶语,总觉得?今日的她似乎哪里不对劲,想了半天后犹豫问道:“你不想让我?卸下城主一位吗?”
“怎么可能,我?巴不得?你多些时间陪我。”陶语想也不想道。
岳临泽蹙眉:“可是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我?……”陶语顿
了顿,刚要?说话马车便停了下来,她叹了声气道,“算了,等继位大典结束咱们再聊这个吧。”
“……好。”岳临泽点了点头,先行下去将手递给她,陶语道了声谢跟他下了马车,刚走了几步一个娇俏的身影便飞了出来。
“爹爹!娘娘!”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念念笑?眼弯弯的跑了出来,挽住陶语的胳膊便往里面走,“娘娘,我?跟你说,今日的场面可大了,也有许多好吃的,你肯定会喜欢的。”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咋咋呼呼的。”陶语无奈的看着她,这孩子被她和岳临泽惯着长大,一叫他们还是按小时候用的叠声词,听起来甚是幼稚。
念念不满:“我?才十六七岁,还?是个小孩子,自然要咋咋呼呼的。”
“旁人家的闺女十六七岁就成亲生子了,也没见你这样的一直赖在家里。”旁边被忽略的岳临泽幽幽道。
念念瞪他一眼:“我?还?小,才不要?成亲!你当初不也是到了二?十岁才认识的娘娘?!”
“不就是,没遇着喜欢的,遇上了自然是要成亲的。”陶语也帮着说话。
岳临泽见她们两个谁也不和他一伙,气结道:“我?不管你们了!”说罢就板着脸自己先往前走了。
念念和陶语对视一眼,急忙松开陶语的手跑过去,拉着岳临泽的袖子撒娇:“好了爹爹,我?们就是说说而已,你干嘛要?生气呀,你看你这两年老得?多快,肯定是生气生太多的缘故。”
“你胡说!我?才没有老!”岳临泽怒道。
“是是是,我?爹爹年轻着呢,一点都不老……”
陶语含笑看着他们父子二?人远去,路上又遇见几个官太太,真心也好奉承也罢,无不夸她看着年轻的,如果是平时听到这些话,陶语肯定会觉得?高兴,但今天再听这些,心里可就不太是滋味了。
城主一职的交接仪式不算太复杂,陶语只等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听到了岳临泽已经不再是城主的消息,她含笑走到他身边,看到他怅然所失的表情道:“怎么,不舍得?了?”
“那倒没有,早在多年前我?就想将这位子让给念念了,只是……”岳临泽犹豫一瞬,自己都觉得?可笑,
“只是突然间无事可做了,心里还?挺别扭的。”
陶语捏了捏他的手心:“这有什么可别扭的,从明日起,你便跟着我?,没事去看看咱们的咨询室,或者做些别的活动,包管你每日都是忙的。”
“那可不行,我?还?想每日里都陪着你呢,哪能因为旁的事分心。”岳临泽不满。
陶语笑?笑?:“那便跟我?一同四处走走,咱们前几年才将北方转完,这次往南方去如何?那里景好气候也好,住起来最是合适了。”
“好啊,只是这次不能带念念了,希望她别哭。”岳临泽笑了起来。
陶语想了一下:“不会的,咱们偷偷走。”
她说完朝岳临泽挑挑眉,两个人忍不住同时笑了起来。继位大典很短暂,但是之后的庆典还是很长的,先是府衙举办的官方庆典,等到了晚上,民间又开始自发举行灯会,一时间整个无还?城比天上的星河还要?明亮。
岳临泽和陶语偷偷跑了出来,戴着面具混在百姓中游行,陶语贪玩忍不住走快一步,结果两个人牵着的手被百姓给冲开了,两个人瞬间消失在对方的视线里。
陶语取下面具停在原地等着,等了半天没见到岳临泽后,干脆买了根糖葫芦站在那里啃,等糖葫芦吃完后,就看到岳临泽一脸着急的跑了过来,喘着气道:“你怎么松开我?了?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在自己家能出什么事,糖葫芦吃吗?”陶语笑?着问道。
岳临泽见她不当回事,脸猛地拉了下来,绷着嘴角朝家里走去,陶语见他生气了,急忙把最后一口给吃了,小步的追了上去。
“生气啦?真生气啦?你怎么这么小气,再说我也不是故意的呀,要?知道刚刚人那么多,被冲散也是正常的,我?这不是留在原地等你了……”陶语话说到一半,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她猝不及防撞到了他身上。
岳临泽转过身,不高兴的看着她:“我?这么担心你,你却只记着糖葫芦,你到底还?喜不喜欢我?”
“……这事都上升到这种高度了吗?”陶语无奈的看着他,半晌突然揪着他的衣领对着他唇角啾了一下,“我?当然喜欢你,只是知道你不会有危险
,才不担心的,否则我?哪吃得?下糖葫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