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临泽的脸蹭的一下红了,他慌忙看了看周围,这才低头盯着陶语:“你、你竟然当街……咱们又不是小孩子了!”
“亲都亲了,我?要?负责吗?”陶语无辜的看着他。
岳临泽轻哼一声:“负责不用,就是你嘴上有糖,刚刚粘到我了。”
陶语没忍住笑了出来:“其实我?没告诉你,你后背上也有糖,刚刚撞上的时候粘的,你这袍子恐怕要?带回去洗了。”
岳临泽盯着她看了半天,半是好气半是好笑?的捏住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手无奈道:“你怎么就长不大呢,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幅样子,先前我?还?觉得?你比我?成熟些,可现在倒是觉得?你小了好多。”
他的话戳中了陶语的心思,陶语脸上的笑?立刻消失了大半,岳临泽敏锐的蹙起眉头:“怎么?又不高兴了?”
“……临泽,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陶语抿唇道。
岳临泽摸摸她的脑袋:“可是今日早上就让你心里不舒服的那件?”
“嗯。”陶语应了一声。
岳临泽笑了起来:“说吧,怎么了?”
陶语抬头看向他的眼睛,犹豫许久都没能开口,岳临泽便耐心的看着她,一点不耐烦的意思都没有。
许久之后,陶语开口道:“我?好像……不能跟你白头偕老了。”
岳临泽脸上的笑?猛地一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今天、今天才突然想起来,我?不会老,”陶语这句话说出口后,之后便顺利了许多,“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是不受时间限制的,我?不会老,不会像正常人一样长出白发,这样就没办法和你白头……”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岳临泽。岳临泽沉默许久之后,突然笑了起来:“这么说,我?的夫人会一直年轻美貌,一直这么有活力的陪着我??”
“……算是吧。”陶语有些忐忑,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这件事。
岳临泽闻言忍不住抱住了她的腰,将她带进了自己怀里:“真好呀,真好,你不会衰老,不用忍受走下坡路的感觉,我?真的太感激了……但是你不会嫌弃
我?吧,如果有一天我老了丑了,你会离开我?吗?”
“当然不会,”陶语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信誓旦旦道,“我?爱你,愿意爱你一辈子,你丑也好老也罢,那都是你,我?会一同爱的。”
岳临泽含笑听她说话,心里并未觉得?难过,只是觉得?她如果可以免于病痛,是一件很好的事。
陶语说了一大堆甜蜜的话,无话可说时突然想起十几年前两个人的一次聊天,眼睛一亮道:“你之前不是说过想要的有两个东西,一个是同我?白头偕老,虽然我不会白头,但我?会陪你到老,这个愿望一定会实现的,那另一个是什么,我?给你弄来好不好?”
“另一个啊,我?现在还不想要,等到我想要的时候再和你说好不好?”岳临泽牵着她的手往城主府走,一路上听着陶语在耳边絮絮叨叨,竟是越听越觉得?可爱。
这件事告诉岳临泽后,陶语整个人都轻松很多,两个人之后就再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们开始一年出游一次,又过了几年,念念总算是找到了心上人,是书院里的先生,斯斯文文的很是可爱,双方父母见面时,陶语才看到对方爹娘竟然是十几年前帮过的书生。
不过她没有告诉书生自己就是他一直提及的大姐,虽然后来正式定亲的时候,岳临泽没忍住告诉了书生,书生才知道当初的乌龙,还?亲自登门道谢。
“不过,您看起来好年轻啊,若不是亲家公说,我?真不敢相信您已经四十岁了。”书生感慨。
陶语笑?着敷衍了过去,之后便没有再提。
念念的婚事忙完她和岳临泽便又出去游历了,去了没多久便听到管家身子不适的消息,急匆匆的又回来了。
管家已经到了风烛残年,双眼浑浊得?看不清人,整日里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坐在城主府的院子里晒太阳,偶尔见到念念和岳临泽等人才会说上几句话。
老人家眼看就没几年的好活了,岳临泽和陶语便不再出去,陪在他身边守着,一守就是几年,念念终于有了身孕。
听说念念有身孕后,管家仿佛有了些精气神,每日里最喜欢说的就是‘我?要?看了重孙孙才死’,而
他也真的熬到了那个时候。
念念身子单薄,又熬了几年没有身孕,有孕后补得?太多,孩子一直生不下来,在房里哀嚎了一整夜。岳临泽和陶语一直守着,管家听到动静后挣扎着要?往这边来,丫鬟无奈只好用轮椅推着他过来。
念念先开始还?在大叫,后面直接没了声响,岳临泽在外头急得要?死,可又不能进去,一回头便看到管家眼巴巴的盯着窗户,心里一酸道:“管家,您先回去休息吧,等孩子出生了,我?抱过去给您看。”
“不行,我?要?看完重孙孙才死。”管家固执道。
岳临泽无奈,只好陪他等着。
天边透出第一道阳光时,屋子里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接着便是稳婆扯着嗓子喊的‘母女平安’。女婿一下子跌在地上,一向斯文的男子哭得一点形象都没有了,岳临泽也无力的坐在管家轮椅旁边。
很快陶语便抱着孩子从里头出来了,女婿一见门开了,立刻朝里头冲了进去,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孩子。陶语好笑的将襁褓抱紧,看到管家后立刻将还?在哇哇哭的婴儿递到他面前:“您看,这孩子好漂亮啊。”
“我?的重孙孙自然好看。”管家精神极好,看到孩子后还笑?了一声,往日浑浊的眼睛也清明起来,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脸,犹如干枯树皮的手和孩子嫩得发红的脸形成强烈的对比。
指尖在孩子脸上按出个小窝,管家高兴的笑?了起来,笑?了几声后声音越来越小,很快便安静了。一旁伸着脑袋看孩子的岳临泽僵了一瞬,接着死死咬住了嘴唇,脸憋得?发紫了都没掉一滴眼泪。
管家走的事最终没有告诉念念,念念出了月子之后才知道这件事,在管家坟前泣不成声,可哭过之后日子还?是得过,巨大的悲伤只能凭借时间的冲刷减轻疼痛。
可惜时间也不止做好事,一日清晨,岳临泽看到铜镜中的自己额角生出一点白发时,突然觉得?白头偕老的愿望并不是太好。
陶语也是发愁,念念已经长大,念念的孩子也要?长大了,可她自己还?是原来那副模样,在人群中显得那么异类,如果旁人把她当做了妖怪,势必要?起一次风波。
为此,岳临泽拍板决定,搬走。
他们两个人在和念念商议后去了隔壁的城镇,在那里住了十来年,在旁人要起疑的时候,他们就搬向了下一个城镇。
辗转数十年,岳临泽的头发终于全白了,往日挺拔的身躯也佝偻了,脸上的皱纹将原先英俊的相貌彻底覆盖。为了能在一个地方多住些时日,他们开始隐藏夫妻关系,对外只说是爷爷和孙女,后来是太爷爷和重孙女。
偶尔有人对陶语动了心,带着人上门提亲,这个时候岳临泽都会含笑看着陶语,而陶语则负责把人打出去。
“你怨我吗?怨我这么耽误你。”岳临泽经常会问。
这个时候陶语会送他一个白眼:“你敢不耽误个试试,打死你哦。”
岳临泽这才放下心来。
渐渐的,他开始像管家一样喜欢晒太阳,坐在门口讲以前的事,说的最多的就是对不起陶语,当初不该对她打那一枪。每当这个时候,陶语都会摸摸他的脸,告诉他没关系。
又是一天午膳后,岳临泽吃完饭想从椅子上站起来,突然发觉下半身没有了知觉,他怔愣的看向陶语,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岳临泽瘫了,按照年纪来说,复原基本没有可能。
他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是个冬天的夜里,外头还下着鹅毛大雪。陶语将大夫送出门后,他平静的从床下掏出带了几十年的东西,等陶语回来时已经藏在了怀里。
“别怕,肯定会好的,就算不好,我?伺候你。”陶语笑?着对他道,眼睛里还?是如同少女一般纯粹的爱意,仿佛无论他经历了什么,她都会爱他如初。
岳临泽定定的看了她半晌,才缓缓道:“我?想出去看看雪。”
“好,我?带你去。”陶语正怕他会难受,这会儿听到他有什么要?求都肯遵从。她将岳临泽抱上轮椅,这是她很久之前绝对做不到的事,但如今很轻松就完成了。
把人抱上轮椅后又给盖了厚厚一层棉被,这才推着出门。
外头雪花大瓣大瓣的往下落,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陶语推着岳临泽在院子里走着,说各种笑?话想逗他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