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百草闻言,一瞬间脸色变了。
他仿佛不再是那个邋遢而随意的江湖慈祥游医老者,而是曾经那判握生死的太医院院判。
老者脸上被风霜沟壑深深留下的印记,也微微地发颤。
“孩子,医者不该为一己之私,枉顾病人心愿,硬要留他在人间受苦,你放过他吧。”
方宁奇怪地看了骆百草一眼,仿佛不理解似的,右手握着裴醉的手腕,二指不停地交错诊脉:“老爷爷,你看,忘归心脉极虚弱,无论怎么看都是不行了的样子,可心口却有一股生机不散,这绝对是蓬莱的功效。而且,他吃了三年,身体虽然越来越弱,可他体内的残毒也越来越少,老爷爷,你是真的诊不出来,还是用你所谓医者高高在上的道德感来骗自己?忘归他不想活了,可这跟你我有什么关系?他想不想活,我都是要救他的,这才是医者,不是吗?”
骆百草的脸一下子惨白,倒退了两步,颤巍巍地跌在了椅子上。
他刻意忘却的过去,今夜被方宁尽数掀开,他耳边嗡嗡作响,满心都是方琮死前殿前叩首的声嘶力竭。
‘医者不可故步自封,不可囿于世俗困顿,只开兽脑算什么巫蛊,若陛下怜我,我愿亲手开破活人脑,取其中精气不散,封于药中,乃可医白骨,方称蓬莱神药!’
‘师父,我没做错!你那些高高在上的怜悯与慈悲,不是医者该有的东西!这药还未完成,师父,你帮我,帮我继续做下去好不好?’
“不。”骆百草喃喃自语,“不。”
“他失血过多,体内的毒也随着心头血流走了不少,这是最虚弱的时候,却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方宁摩拳擦掌,双眼发亮,像看见糖的娃娃般喜悦,“只有向死处方能生;不成白骨如何成仙?”
“孩子,你别忘了,‘蓬莱’本身也是毒!吞噬旧毒的一瞬间,‘蓬莱’就可能要了他的命!”骆百草几乎是吼了出来。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成呀?”方宁转过头,笑眼微弯,手起银针落,手腕却被李昀狠狠地握住。
“别碰他。”
“梁王殿下,是不是因为爹没有治好你的母妃,所以你才不让我治忘归?”方宁眼神里是无辜与天真,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话仿佛在李昀心上的伤口又撒了几把盐。
李昀的嘴唇苍白到发抖,眼前是母妃临终前不让自己过门照料,自己只能在宫殿门外跪了一夜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