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没说完,他就察觉江尧的气场微妙地一变——又或者没变,因为对方的表情和语气都与往常一模一样,甚至十分亲昵地曲起食指、用指关节轻轻敲他脑门:“当然不用,你还没毕业,戴着这东西,免不了惹人追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省得再分你心。”
关越今年大四,再有两三月才毕业,正是最忙的时候,这也是两人对外宣称婚礼暂时推迟的原因。
“怕什么,”他垂头咕哝,“反正大四了,谁也见不着。”
而且,这样实在有点矛盾,他和江尧结婚本就是为了缓解江氏的商誉危机,奔的就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结婚证封皮现在大约都还在哪家小报上当版面,虽说学校里学生也许平时不关注这些,但偌大一个学校,总有几位会耳闻——一个戒指,戴不戴的,又有什么区别?
但他很快为江尧的前言不搭后语找到了借口:戒指嘛,一旦戴上,和枷锁没什么两样,届时,江尧再不是那个以一己之力挽江氏狂澜的年轻继承人,而是和别人一样,是个须得借谁东风才能保住心血的无能野心家,如果换做是他,也不会愿意时时刻刻戴着的。
算啦。他又喝一口汤,无意识地在桌底晃了晃脚,心里不甚道德地想:真希望江尧每天都得携家属参加晚宴。
“什么?”
江尧不知道他恶作剧似的念头,也没听见刚刚他那句小声的嘟囔,重复着问了一遍,于是他仰起脸,笑眯眯地摇头:“没什么,我觉得也是,谁叫我还是朵22岁的娇花?”
江尧被他逗笑了,眼角浮起很浅淡的笑纹,过了会儿,干脆也在桌对面坐下,看关越慢条斯理地喝那盅自己下午特地叫阿姨来炖的鸡汤:
最近关越成天忙着在外面跑毕设,毕业面前,任是关家小少爷,在拿学位证这事上也开不了后门;更何况关越自己争气,读了个全国排前几的大学,要求也更严苛,是以几个礼拜下来,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缩了一大圈,脸色更是苍白,衬得黑眼圈也触目惊心,吸血鬼似的。
“毕业的事忙得怎么样?”
他看了会儿对方低头喝汤时露出的小小发旋,冷不防问了一句。
关越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把碗放下,小孩汇报成绩似的挺直了脊背,道:“挺顺利的,已经拍到收尾部分了,然后隔壁组进度有点慢,那边导演是我一朋友,他说想请我过去客串一把男三,我答应了,所以应该还得再忙一段时间。”
关越在c大读导演系,具体的江尧不太懂,但只知道挺厉害的,大二就拿了个什么什么创意金奖,再加上人长得好看又有钱,是学校里大票小姑娘小男孩的梦中情人,想要和他谈恋爱的人,不夸张,简直能从龙青市排到法国去。
“朋友?上次我们去吃饭,来和你打招呼的那个扎小辫的男生吗?”他问,并抬起手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汤。
“是他!”讲到兴趣和特长,关越眼睛就亮晶晶的,“他叫唐诰,在我隔壁班,人很有才华,上次全国金相机导演创意大赛,我原本想拉他一起参加,但他生病没来,不然我有自信我们可以拍得更好!”
哦。江尧面无表情地喝了口汤,原来那个比赛叫金相机导演创意大赛,记住了。
“咦,”关越讲到一半,忽然发现对面的人开始给自己盛第二碗汤,他有点纳闷,“你不是已经吃过饭了吗?又饿啦?”
“……”江尧盛汤的手顿了顿,回答,“对,没吃饱。”
“哦哦,应酬就是这样的,”关越完全没怀疑,继续兴高采烈讲唐诰,“说起唐诰,我们都叫他糕糕,他人很好,有次我们一起在山里布景,有个女孩——”
“关越,”江尧受不了了,打断他,无奈地给他挖一勺杏仁玉米放进碗里,“饭还要不要吃了?”
关越就抿起嘴,讨好地朝他笑了一下,端起碗又扒了两口饭,然后说:“我吃饱啦。”
“就吃这么一点?”江尧皱起眉,但也没拦着,只是将碗筷默默收起来,然后又将保温罩盖上,低头看腕上的表,“那我先不收了,你刚回来,可能还没觉出饿,回头饿了再自己来吃。”
“嗯嗯。”
关越已经窜到沙发上,刚刚江尧看过的报纸搁在一边,他瞄了两眼,发觉是很无聊的财经新闻,主笔连名字都叫不上,便没再看,忽地又想到什么,转过身去,问:“哥,下周三晚宴,你穿什么去?”
“我?”江尧收拾好碗筷,走到沙发前和他一起坐下,不明所以,“怎么了?”
“我和你搭一套呀,”他笑嘻嘻的,手心渗出一点名为试探的汗水,“显得我们多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