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且说沈轻舞见陈玄生竟忽然转醒,大吃一惊,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呐呐地只道:“玄生,你……你醒了?你何时醒的,我……我竟不知道……”
陈玄生道:“我早已醒了,若不是我醒得早,只怕也听不到这些话。”
沈轻舞急道:“玄生,你听我说……我是……我不是……”她急得不知怎样说才好,扎煞着两手,想上来搀扶,却又陡地被陈玄生一把甩开,吓得呆了一呆,泪水不由得走珠般滚落出来。
“我叫陈玄生。”却听那陈玄生不疾不徐,口气冷得结了冰,“玄生二字,也是你叫得的么?”
沈轻舞一听这话,登时急了,忙道:“玄生,你……你可是生气了么?难道你竟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陈玄生冷冷道:“我答应过你什么?”
沈轻舞道:“你答应过,无论我做了什么错事,你永远都不会生我的气。”
陈玄生喟然长叹道:“不错,我的确是答应过你。所以我并没有生你的气。”
沈轻舞急道:“你……你还说没有生我的气,若你这样也叫没有生气,更比不气不恼还厉害十倍。”
陈玄生道:“不,轻舞,你错了。我的确是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也许我们两个并不合适。”
这一句话更是诛心,直震得沈轻舞整个人如轰雷掣电,直道:“你……你说什么?”
陈玄生道:“你行事率性,任意妄为,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可是林神医和你无冤无仇。他不但救了叶伊人,更救了你的朋友无名,对我们实有大恩,你怎能恩将仇报?你这样……残忍嗜杀,草菅人命叫我如何能接受得了?”
沈轻舞急道:“玄生,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么做全是为了救你?”
陈玄生道:“不错,我原知你是为了救我。你对我确实不错,可这样的好,我受不起,你让我如何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的女儿命丧黄泉,还能和你泰然相处?沈姑娘,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这“沈姑娘”三字一出,沈轻舞简直如坠冰窖,一股寒意从脚底直透至心底,呐呐地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蓦地心口一痛,嗓子一甜,竟“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惨然笑道:“你说来说去,无非还是舍不得林楚君,是也不是?”
陈玄生一愣,道:“什么舍不得林楚君,你莫要胡说,我和林姑娘素不相识,只有近日才刚刚见过,你……”
沈轻舞哈哈大笑,神情激愤,笑声中实含了最大的悲伤和愤慨,口中只道:“近日才见,你便可以为了她不认我?陈玄生啊陈玄生,医庐寒窗,皓月当空,难道你这么快便忘了么?”
陈玄生脸色一变,正色道:“我何曾忘了?”
沈轻舞道:“很好,我原早该知道的,前生你便是如此,想不到今世亦然。我……我……”话说到一半,猛地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毒血攻心,不由得又喷出一口鲜血。
陈玄生一怔,心下茫然:“什么前世?什么今生?”正待开口相询,忽见沈轻舞脸色惨白,连吐鲜血,下意识的就把这些问题又抛诸脑后,开口便要问道:“你怎么了?”接着上前相扶。
但甫一伸出手去,蓦地却又想起许多旧事:忆府之上的剑下无情,青湖客店中的连毙数命,交冥狱,夺宝血,诓林昭,害楚君还有公孙府中,为救师妹,竟随手就要抓人换祭,亏得为自己所阻……更有一些不经意的小事,但这桩桩件件,连在一起,自己如何能接受的了?但沈轻舞容颜绝丽,世所罕有,得妻如此,复有何憾?且她对自己情根深种,倘若一个克制不住,此后能否摆脱她这番柔情纠缠,那就难以逆料,难道自己堂堂“两江大侠”之子,竟要和一个残忍嗜杀的魔女共度一生?言念及此,嘴巴张了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一双手伸到一半,更就此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