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下去很浅,血却像等待了很久似的,一下子胀满流出,颜色鲜亮,神棍抹了一把,擦在箱子凤凰鸾身的第一个结扣上。
小游戏轻快的乐音隐约从门缝处透进来,血在箱面上翻沸作响。
神棍揿燃了打火机,点着了血的边沿,烈火像有生命,从一侧向着另一侧卷过,然后,他听到箱子深处,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他重复之前的动作,第二个结扣,第三个,每一次,都有轻响声传来。
三声响过,箱子归于沉寂,屋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了,屋外也没声,那个看门的,大概已经打完游戏了。
神棍没有失望,他直觉,这一次,一定会发生些什么,他所需要的,只是等待和耐心。
外头的沉寂,和群山的沉寂,搅裹在了一起,一寸寸侵入这冰冷的浴室。
蓦地,有不知名的夜鸟低空掠过,发出怪异难听的嘎嘎声,而几乎是与此同时,那个箱盖,咯噔一声,开了。
江炼半夜时,被响动惊醒过一次。
当时,他睁着惺忪的睡眼,就着昏暗的灯光,看到神棍满腹心事地躺下,他还没来得及分辨清楚那心事究竟有多浓重,神棍揪着灯绳的那只手往下一拽,光便没了。
江炼在黑暗里同情了一把神棍,便又睡着了,有所思的关系,还做了个梦。
梦里,他白发长须,俨然智者形象,一身老成一脸慈祥,开解神棍说:“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
神棍仰视着看他,凄苦的表情渐渐转作无限信赖,说:“江炼老师,我全听你的。”
……
被人视为人生导师,还真是怪得意的,这得意从梦里延伸到现实、延到江炼熟睡的唇角。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一声响亮的:“喝……多……咯……”
什么意思?他喝多了,才会做这样的梦吗?
又是一声嘹亮的“呵……哆……啰”。
江炼一下子惊醒了。
窗外有蒙蒙亮白,天亮了。
所以刚刚那是……鸡叫?但江鹊桥不是一直走“哦哦哦”路线的吗?再说了,鹊桥一直叫得很婉约,不会这么中气十足气吞山海……
又一声鸡叫过后,韦彪不耐地叹气,况美盈则把脑袋缩进睡袋里、喃喃抱怨着哪家的鸡这么没眼色,只有神棍,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怔了两秒之后,他反应过来,大吼一声“是我们解放啊”,就扯过外套,连滚带爬,像是滚下床去的,紧接着,又滚出了屋。
解放?神棍曾经提过的,勇斗凶简的山鸡曹解放?
江炼一阵好奇,也没了睡意,外套一裹,麻利地下床跟了出来,才刚出门,就听见神棍的惨叫,紧接着,就是绝望的控诉:“我们解放,怎么胖成这样了?”
其时,有一部分山户已经起床了,正在门前帐口洗漱,西北早间多雾,淡淡的雾气笼罩着毡房和大小帐篷,也弥漫上路面。
来客就是来客,自带行尘,和住客的安稳截然不同,江炼一眼就把这新到的车和人都尽收眼底。
车是老车型,黑色的悍马h2,风尘仆仆,沧桑中粘一点雾的濡湿,车顶横列了一排狩猎灯,但在这细雾里,并不咄咄逼人,反像安静的眼睛。
驾驶座上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约莫三十来岁,身型极挂衣服,一件普通的黑色夹克到了他身上,登时有型有款,人明明是在笑的,但极偶尔的瞬间,目光会忽然晦暗锐利。
这人大概是罗韧。
罗韧关上车门,并没有抬头看谁,只是一条手臂下意识抬起,后头刚下来的一个正穿外套的年轻女人,便很自然地靠了过去,刚好被他圈搂住。
这应该是梅花九娘的关门弟子,木代,温柔秀气,纤纤弱弱,一点也不像身具上乘功夫。
罗韧转头看时,大概是觉得木代衣服没扣好,于是缩回手,很细心地帮她扣拢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