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她便有心和他们打好关系,想着一起去北疆,路上多少也有个照应。结果一开始语言不通,后来才发现,这厮竟然是突厥王最宠爱的第九子,阿史那金。
他们原想装作不知道,先结伴到了定风城再说。
谁知方武带的四名镖师里,竟然还有个一直装作听不懂突厥语的年轻人。
一夜,匆匆冒雨而归,告诉了他们这群突厥人此行的真实目的,他们还没来得及逃跑报信,便被随即赶来的阿史那金的亲卫抓住,那年轻人亦被斩杀当场。
但不知何故,阿史那金却留下了他们剩余几人的性命。
方武与其余三人被抓走,塞进商队最末尾那些灰扑的马车里,她情况稍好些,可也日日有人监视,每天洗衣做饭,简直是从皇宫换个地方做牛做马。
谢沉沉欲哭无泪。
所以,逃!
一定得逃!
定风城近在眼前,哪能不逃?难道眼睁睁看着这群突厥人奸计得逞?
只是眼下,要先想办法脱身才行。
谢沉沉吞了口口水。
看着那舞姬哭得狼狈的脸,终是把心一横,凑上前去,示意她亲吻自己的脸。
舞姬眼睫上还挂着泪,满脸写着不解,可看她点着脸颊一脸焦急的模样,最终还是迟疑着将嘴唇印了上去。
沉沉被她亲过,又立马把她推开,装作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把嘴一撇,不理她。
扭过头,却立刻用结结巴巴的突厥语冲阿史那金道:“王子,我、已教训过她了。”
她说着,点了点自己印上绯红口脂的左脸。
阿史那金看着她的行为,嘴角微微一抽——
但不得不说。
她到底是赌对了。
阿史那金一脚踢开那舞姬,示意她上前来,坐在自己旁边。
沉沉不解其意,只得惴惴不安地坐下,他却仰躺下来,惬意地调整了个姿势,把脑袋搁在她腿上。
衣领大敞,雪白的胸膛,该看的、不该看的,一时全都清晰可见。
沉沉的眼神避无可避,一时间,脸“蹭”的一下红透,吓得头皮发麻,立刻坐直了身。
想抽开腿,却又被阿史那金按住,一时不好再动。
阿史那金问她:“你,不杀?”
沉沉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摇摇头,把那把宝石匕首重新搁在桌案上。
他“唔”了一声,闭上眼睛,许久没有说话。
沉沉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却忍不住想,同样都是“老九”,怎么此九非彼九。
阿史那金,这人——简直比发起疯来的殿下还可怕!
毕竟,殿下最多是发起病来会杀人。
可他、他不止爱杀人……他还……毫无廉耻之心!
自觉要长针眼的沉沉在心中欲哭无泪。
......
这天的最后,沉沉又是抱着被退货的一碟糕饼,拖着酸痛的腿下的车。
阿史那金越来越挑剔,她故意做坏的东西显然入不了他的眼。
她猜想,自己也许正如布兰所说、“命不久矣”,心中不由一紧,又下意识仰头看了一眼天色。
还好。
她在心中安慰自己:马上就要逃之夭夭了——管他爱不爱吃呢!
如今,阿史那金日日喊她进马车去伺候吃食,又渐渐容许她在不离开视线的前提下四处走动,对她的看管也略微松懈起来。
因为整日踏实干活,看起来老实巴交,她甚至逐渐得到了亲卫们的信任,接过了去给那些被囚禁的魏人送饭的活计。
一连三日,她都把阿史那金不吃的糕饼偷偷塞进食盒里送去给方武他们吃,惟愿他们养好身体,吃饱喝足,今日夜黑风高,便按“计划”趁乱逃走。
只要一切顺利……
“喂!你这小偷!”
“打死他,打死他!”
“把我们的馕饼还回来!”
沉沉正疾步走向方武他们所在的马车,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混乱的厮打声。
等到她循声望去,这场单方面的殴打却已然结束,四五个怒气冲冲的少年从她身边走过,徒留一个矮小瘦弱的,还捂着肚子蜷缩在地。
身上、脸上,都沾满了他呕出来的酸水,一时间臭气难闻。
连旁边同样衣衫褴褛的难民们,都不由皱眉避让。
沉沉看在眼里,脚步不由微顿:换了从前,她也许会想都不想的上前帮忙,可亏吃多了、人也会变,遑论她现在的处境,其实更不应该做任何引人注目的事。
她心中天人交战,迟疑片刻。
末了,还是转身,埋头继续往那灰扑马车的方向走——
走了五步。
又掉头。
她在那少年跟前蹲下身来,从锦盒里小心翻出一块塌饼,塞进了他的手里。
“拿好,了,”她用结结巴巴的突厥语说,“这次,不要被,抢了。”
说完,便匆匆起身,再不回头地走过他身旁。
方武等人缩在马车角落,一见她来,立刻凑上前。
沉沉先把今日攒下的糕饼偷偷塞给几人,这才把食盒里剩下的食物一一分发,发完一车,又再去搬一盒。
直到把近百余人的馕饼都分发完毕,末了,借着收食盒的空档,才又绕回了方武那辆马车旁,探头进去。
“姑娘,计划如何了?”方武小声问。
“他喝了,没有发觉异样,”沉沉亦低声回答,“今晚,那药性应该就会发作——我们今晚就跑。必须赶在他们之前,传讯定风城的守将……”
告诉他们,突厥已在暗中和燕人结盟。
此行先锋、即是要借魏人之名骗开城门。只等援军赶到,共夺定风城,便可逼魏军前线回防。
沉沉没读过兵法,也不晓得何谓两军包夹。
但之前方武巧用举例的一解释,她也就懵懵懂懂地明白了:意思是,如果不及时传信,等到定风城丢了,殿下就得被他们包饺子似的、夹在中间生吞了。
那怎么得了?
所以,跑,必须得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