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春,丞相、平津侯公孙弘去世,谥号为献,皇帝以李广之弟、乐安侯李蔡为丞相,张汤为御史大夫,任命霍去病为骠骑将军,率领骑兵精锐一万,出陇西,击匈奴。
霍去病的军队转战六天,越过开满匈奴女子最爱的胭脂原料红蓝花的焉支山,杀匈奴折兰王,斩卢侯王,俘获浑邪王的王子及相国、都尉,共斩首俘获匈奴军士八千九百余人,夺得休屠王用以祭祀上天的金人。
为此,匈奴人悲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失我今神人,使我不得祭于天。”
在他们眼中,仅仅十九岁的霍去病是名副其实的草原梦魇,与他舅舅卫青齐名的大汉双璧、疾风杀神!
匈奴人的眼泪就是汉人的笑容。
前线八百里加急战果送到未央宫,刘彻大喜,下令增加霍去病食邑二千户,百姓也被大败匈奴的喜讯鼓舞,饮酒欢庆!
……
霍去病率大军回长安的那天,虚岁八岁的李令月正在馆陶大长公主家中玩游戏。
与刘彻初步和解后就搬出长门宫在馆陶府邸长住的陈阿娇站在高处,温柔地看着在春花烂漫的庭院无忧无虑玩耍的女儿。
馆陶走到女儿身边,禁不住地问道:“为什么直到现在都不向姣儿挑明身份?你在担心什么?”
“我不知道……”
“以前的阿娇可不是这样的。”
馆陶心疼不已地说道。
陈阿娇:“以前的我没有孩子,没有顾虑,现在的我……我……”
“姣儿很聪明,非常非常的聪明,如果她是男孩,也轮不到刘据被陛下立为太子。”
说到这里,馆陶再次感慨:“卫子夫母子真是好命!在朝堂上有卫青和霍去病两个好亲戚帮衬,在后宫又运气极佳地在刘闳出生前成为太子!”
刘闳是王夫人在刘据被立为太子后不久生下的皇次子的名字。
不知是命薄还是天意,生下皇次子刘闳后不久,二十余岁的王夫人便像烈日下的鲜花那般迅速枯萎憔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如今已经命不久矣。
皇帝可怜王夫人红颜薄命,连带着对她生的皇次子刘闳也多了几分怜爱,日常种种赏赐不亚于太子,以至宫里宫外出现传言,认为皇次子刘闳如果能早点出生,太子未必能成为太子。
“运气本就是天命的一部分。”
陈阿娇如今早已看开。
她叹息道:“能在年轻美貌正得宠的时候去世,对出身贫寒又父兄无能的王夫人而言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女儿,你是在感慨你自己吗?”
“不,我是在羡慕卫子夫,”陈阿娇道,“虽然颜色衰败失了宠爱,却还有皇后之位,朝堂里也有弟弟和外甥作为依靠,将来也许可以成为太后。”
“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
馆陶笑容微妙。
历经三朝的她见证了太多的权力战争。
比起讨论皇宫里的事情,她更想知道女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阿娇,你现在既不想和姣儿相认,又不可能回宫给卫子夫下跪行礼,要不母亲给你找几个听话懂事又青春美貌的少年郎?”
“像董偃那种?”
陈阿娇反问。
馆陶闻言,讪讪一笑,道:“他虽然身份地位,但他知情识趣,处处顺着我,哄我开心。和他的每一天,我都过得很舒服。所以啊,男人这东西,要么找自己喜欢的,要么找听话懂事又长得好看的。”
“可惜女儿认死理,除了刘彻,谁都不要。”
陈阿娇有些感慨:“我知道他不值得我爱,作为皇帝,他刻薄寡恩,作为男人,他喜新厌旧,但是……”
“但是你的心里只有他。”
闻言,陈阿娇沉默地低下头。
恰是此时,正玩耍的李令月不小心摔倒,侍女们赶紧围上前去担忧不已,陈阿娇也提着衣襟下楼:“姣儿!姣儿!”
“贵人放心,姣儿没事。”
在侍女的搀扶下,李令月起身,还未站稳便被陈阿娇一把抱在怀中:“真的没事吗?”
“当然没事啦”
李令月不以为然。
她前世身为大唐镇国公主,敢在大殿之上与全副武装的禁军拔剑对峙,孩童玩闹造成的磕磕碰碰怎么可能放在心上!
然而,在身为母亲的陈阿娇看来,她的宝贝哪怕不小心掉了一根头发也让她感到心痛滴血,见女孩稚嫩的手掌有红肿擦痕,顿时心间滴血:“还说没事!你的手掌都出血了!”
“可是——”
“立刻让医者过来!”
陈阿娇不容分说。
女儿是她的命!
……
……
连血丝都没有的手掌擦伤自然不可能有任何大碍,为窦太主服务的医者却碍于主人威严不敢直言,一通揉按敷药包扎,生生把李令月的手裹成大鼓包。
回宫的时候,陈阿娇对伺候四公主的女官们百般叮嘱,不许她们有任何懈怠疏忽。
“贵人,姣儿回去了!姣儿下个月再来找你玩!”
李令月挥舞小手向恋恋不舍的陈阿娇告别。
陈阿娇看到女儿小小年纪如此懂事,心里对刘彻也更加的爱恨交织。
……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来到宫门处,去年冬天被正式任命为校尉、负责统领敬武长公主的亲卫队伍的雷被下马,送公主马车进入皇城,然后率队回营。
他的队伍驻扎地毗邻剽姚营,今日又是骠骑将军率领大军回长安的日子,一路上不知遇见了多少剽姚营的兄弟,很快就被拉去一起喝酒了。
觥筹交错间,雷被有了醉意,朦胧恍惚的时候看到熟悉的面容近在咫尺:“你是……是……”
喝醉酒的脑子浑浑噩噩,支吾半天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最终,雷被放弃了,歪头睡下,鼾声如雷。
看到雷被昏睡,被雷被指着的男人也长舒一口气。
原来,他的真实身份是前面提到过的意外逃过一劫的淮南王翁主刘陵的门客。
为了给淮南王和翁主报仇,他隐姓埋名进入军营,凭借不凡的武艺和不怕死的狠劲成为剽姚营的精锐骑兵,随霍去病出征河西一带,立下赫赫战功。
当然,即便立下军功得到军爵,他对刘陵的忠心依然从未改变,为霍去病效力只是报仇大计的必要铺垫!
一旦时机成熟,包括卫青、霍去病在内,当朝皇帝倚重的所有人都将成为他的复仇对象,雷被这个带头冲进淮南王宫的逆贼更是罪无可赦!
……
……
李令月回到椒房殿,换好衣服去正殿向身为皇后的卫子夫请安问好,却在卫子夫处遇见了霍去病——他回朝后第一件事是觐见皇帝姨夫,得到允许后立刻带着同父异母的弟弟来后宫见皇后阿姨。
此时的霍光还是个十岁出头的稚嫩少年。
第一次远离家乡的他静静地站在如天神般英武的兄长身边,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眼前奢华陌生得超出想象的宫殿。
“见过四公主!”
看到刘姣蹦蹦跳跳前来,霍去病笑得很开心,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黄金小马:“打匈奴的时候顺便缴获的,四公主喜欢吗?”
“喜欢!”
李令月接过匈奴人的黄金小马,目光落在霍光身上:“他是谁?”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单名光,字子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