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飞云见那粉衣女子衣袂飘飘向外走去,宛如仙子凌波,不觉自言自语道:“这位姑娘虽然刁蛮了些,心肠却是不错。”李珲点头道:“身为女子,能这般明辨是非,快意恩仇,倒也殊为不易。”柳箫道:“瞧她身子又弱又小,武功却比俺高明得多。”邢先生摇头笑道:“任她如何了得,终究是个女子。女儿家便该有女儿家的样子,似她这般任性妄为,成何体统?哪还有男子敢将她娶回家?以后怕是嫁不出去喽。”
粉衣女子陡地回过头来,瞪着邢先生,一字字道:“你胡说什么?”邢先生吓了一跳,忙解释道:“我说姑娘年轻有为,武功了得,侠骨柔情,剑胆琴心,巾帼不让须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情急之下,将曹植的《洛神赋》背诵出来。
粉衣女子听他最后几句文绉绉的,虽不懂是何意思,但料来是赞美自己的,忍不住噗嗤一笑,怒意全消。上官飞云只觉她这一笑如出水芙蓉,不加任何修饰,透着天然的丽色。粉衣女子见上官飞云瞧着自己,俏脸微微一红,轻啐一声,转身和徐大汉去了。
肖欣原本是跑江湖把式的,虽不通诗书,于那《洛神赋》却素有耳闻,接口笑道:“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邢先生知他在取笑自己,羞得双脸通红,青冥镖局众人见状哈哈大笑。
上官飞云不知那癞头阿九身手如何,听冯掌柜说他手下众多,不由有些担心粉衣女子和徐大汉。他本欲在丰悦栈多留些时候,看看结果如何,但邢先生一来急着铸造宝剑,二来担心那粉衣女子回来后寻他麻烦,催促上官飞云快些赶路。上官飞云首次身兼保镖重责,不敢多耽,和众人用罢饭菜后便又启程。直至离去之时,粉衣女子和徐大汉仍未回来,冯掌柜在店内来回踱步,神色忧虑。
镖队一路往西南方而去,行了几日,到得湘北洞庭湖。名剑阁位于君山之上,君山原名湘山,又名洞庭山,乃八百里洞庭湖中的一个小岛,四面环水,景色旖旎,与千古名楼岳阳楼遥遥相对。
上官飞云虽和杨碧影走镖多次,却从未见过如洞庭湖这般广阔的湖泊,一时间只见碧波千里,浩渺苍茫,心中为之一敞,忍不住放声长啸。众人见他如此,亦跟着长啸。邢先生喊得两声,气力不济,“咳咳”咳嗽,只得作罢,待得气息平静,曼声吟道:“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今日一见洞庭山色,始知这两句诗不愧为千古名句。”
众人啸罢,心中舒畅至极,互望一眼,哈哈大笑。上官飞云遣人寻来几名船夫,众人跳上小船,往君山荡去。洞庭湖宽广无垠,小风小浪再寻常不过,上官飞云虽从未乘过船,但有内功在身,并不觉如何难受。这却苦了邢先生,只觉胸中烦闷难当,趴在船边呕吐不止。
不多时,到得君山,上官飞云料来铸剑之事并非片刻能成,给了几名船夫银子,要他们不必多等,各自回去。君山之上,多生竹类和茶树,其时,已过十月,但放眼望去,君山仍是一片翠绿。
早有两名接引弟子迎了上来,问明上官飞云等人来意后,道:“名剑阁本就以为天下英雄铸造刀剑为己任,只不过近几日敝派将有大事发生,铸剑之事需得往后推上几日。诸位远来是客,若不嫌弃,不妨在敝派小住几日。若是不愿,敝派自当派人将诸位送回市镇。”邢先生刚下渡船,胸中兀自难受得紧,说什么也不愿再乘船了,不待上官飞云答话,抢先道:“多谢阁下美意,那就叨扰了。”
左首那接引弟子道:“虞肠师弟,我带这几位上去,你在这好生看着。”转向众人道,“诸位请。”领了众人,沿着山道向竹林后走去。走了不远,忽闻一阵酒气扑面而来,一蓝衣大汉踉跄着自竹林小道走了出来。那大汉眯着眼,神色惫懒,双眉斜飞入鬓,眼中之中隐有三分醉意,双颊和下颌留着一片森青的胡茬,衣衫之上尽是油污酒渍,头发随意束在脑后,倒有大半是披散开来的。
接引弟子向那蓝衣大汉行了一礼,恭声道:“秦师叔。”蓝衣大汉随口应了声,也不瞧众人一眼,擦肩而去。接引弟子忙道:“秦师叔慢走,不敢请问秦师叔要去往何处?”蓝衣汉子停下脚步,回头瞧着那接引弟子。接引弟子垂首道:“秦师叔之事,弟子本不该过问,只是掌门吩咐过,大典在即,这几日任何人都不得擅离门派。尤其是秦师叔,行事向来……向来不拘一格,高深莫测,要弟子和虞肠格外注意。”
蓝衣大汉笑道:“不拘一格?高深莫测?只怕掌门师兄原是说我肆意妄为,目无礼法罢?”接引弟子道:“弟子不敢。”蓝衣大汉叹道:“这几日掌门师兄看得紧,说什么也不让我去酒窖拿酒了。罢了,我也不为难于你,倘若再有渡船来此,你让艄公送些桃源酿来,这些银两能买多少就买多少。”抛给那接引弟子些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