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空眼见数坛美酒即将化为乌有，慌忙叫道：“老疯子，万万不可！”再也顾不得其他，飞身去挡何不鸣的“炎掌”。上官飞云不料秦空嗜酒如斯，竟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不由吓了一跳，惊叫道：“秦大哥！何伯！”“呛啷”一声，腰畔飞云剑出鞘，去挑何不鸣的手腕。何不鸣显然也未曾料到秦空所举，惊急之下，又是一声大喝，忙收内力。

何不鸣求胜之心极强，每每与人切磋武艺，斗得最后往往发了狂性，忘乎所以，将对手当成仇敌一般，打成重伤。也正是因此，当年在海晏村，除了上官孤峰、林梦生等几个武功高绝者，没人愿意跟他切磋。但一来，秦空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生死之交，他运功发力之时，刻意收敛些；二来，秦空一直未尽全力，他打得不尽兴，故而理智尚在。

何不鸣虽及时撤招，但“炎掌”走的是刚猛路子，讲求直来直去，一招发出，常常再无回转的余地，即便他早已将掌法练得驭轻就熟，此刻终究有些措手不及。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飞云剑断为两截，“炎掌”掌势不绝，拍在秦空背心。秦空“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来，身子踉跄着蹿出两步，忙扎个马步，在酒架前站定。

那炎阳真气何其霸道，何不鸣骤发骤收之下被内力反噬，忍不住倒退两步，想来也受了些内伤，面色微红，急声问道：“秦兄弟，你怎么样？”秦空用衣袖抹了抹唇边的血渍，仔细打量着酒架上的酒坛，头也不回道：“一点小伤，不打紧。”何不鸣道：“当真不打紧？”秦空拍着酒坛笑道：“若是你方才毁了这几十坛陈年佳酿，那就打紧了，我定饶不了你这老疯子。”

何不鸣哈哈一笑，余光瞥见地上的断剑，瞬间变得如同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歉然道：“小飞云，俺不小心又折断你的剑了，俺真不是故意的。”上官飞云摇头道：“只要秦大哥没事便好，一把剑算不得什么。”何不鸣拾起半截断剑，向秦空道：“俺两次弄断小飞云的剑，着实混蛋。秦兄弟，这次你可一定得帮帮我，切莫再说此剑材质稀有，不能重铸的话了。”

秦空回过身来，瞧了一眼飞云剑，道：“此剑做工精美，极尽华贵，虽看似名器，可惜材质不均，剑质不匀，火候过旺，淬炼欠佳，铸造之时必然天色异常，铸造之地必处喧嚣闹市，铸造之人必定利欲熏心，心垢则剑垢，纵然此剑价值千金，终究还是凡品。”

上官飞云不料铸剑之道会有这么多讲究，更不料秦空只随意瞟了一眼，便看出如此多的门道，不由听得目瞪口呆。何不鸣却不管那么多，只是问道：“秦兄弟，你说这么多俺都听不懂，俺只想知道你能不能重铸此剑。”秦空道：“重铸不难，但剑心已然染垢，重铸只会让此剑愈发脆弱，非得让当初的铸剑师以心洗剑，剑魂才能由内而外焕然一新，否则此剑只会沦为一堆废铜烂铁。”

何不鸣讶然道：“以心洗剑？莫非是将那铸剑师的心掏出来，用他的血来洗剑？”上官飞云听他说得如此残忍，不禁又惊又疑。秦空笑道：“老疯子，你瞧我会是这般丧心病狂之辈吗？”何不鸣摇头道:“不像，秦兄弟你不是这样的人，名剑阁也不会用这种邪门歪道的铸剑之术。”

秦空说道：“所谓‘以心洗剑’，是指铸剑之人以诚心通灵剑心，进而净化剑心，诚于剑者方能造出旷世神兵。”何不鸣挠头道：“秦兄弟，你说的这些太玄乎，俺还是不明白。”秦空指了指飞云剑，道：“简单说来，锻造此剑之人，心被利欲所蔽，无法重塑剑心，此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个大大的绣花枕头，不如早些丢弃了罢。”

何不鸣恍然道：“这么说来，这把剑修不好了，这可如何是好？俺又把小飞云的剑弄坏了，还伤了秦兄弟，俺真是个大混蛋……”一边说着，一边捶打自己的胸口，显得懊恼至极。上官飞云劝道：“一把剑而已，何伯勿要自责了。”何不鸣状若未闻，兀自捶打着胸口，愈发用力，口中自责不停，目光呆滞，神情恍惚。

秦空见此情形，心知不妙，一把抓住何不鸣的手，朗声笑道：“好了，老疯子，就冲你这几声‘混蛋’，改日我送小飞云一口宝剑，替作补偿，如何？”何不鸣闻见笑声，只觉心头一震，恍然回过神来，应声笑道：“好！好！我就知道秦兄弟一定会帮俺。”转向上官飞云道：“能让秦兄弟称作宝剑的，必非凡品。小飞云，这下你不会怪俺了吧？”

上官飞云道：“飞云从未埋怨过何伯半点，岂敢索要补偿？此剑既为珍品，飞云才疏德薄，实在受之有愧。”何不鸣正色道：“俺是做长辈的，却两次折断晚辈的佩剑，虽非有意，终究不对。小飞云，你若不肯接受秦兄弟给你的宝剑，俺寝食难安。”秦空笑道：“小飞云，你就莫再推辞了，那把剑沉睡了十九年，我早就想给它找个主人了。”

何不鸣闻言问道：“十九年？秦兄弟，你说的那口宝剑莫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