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子吟拜服道:“子吟不过妄加猜测罢了,还是杨伯伯分析得在理。”杨碧影摆手道:“你说的也对,何不鸣示好飞云必有目的,咱们不得不防。飞云,日后若再见到他,务必谨慎小心,莫要轻易相信。”上官子吟恨恨道:“若再遇见,必让他身首异处!你说是么,大哥?”
杨碧影截口道:“不可,何不鸣武功高出飞云太多,便是我们几人合力也不是他的对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上官子吟狡黠地一笑,道:“杨伯伯你忘了么,何不鸣的‘炎掌’秘籍在大哥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只要学会何不鸣的‘炎掌’,必能找到克制他的办法。”
杨碧影颔首问道:“飞云,‘炎掌’你练到第几层了?”上官飞云却恍若未闻,只是怔怔盯着秦淮河里的月影。上官子吟唤道:“大哥,杨伯伯问你话呢。”见他仍不开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声道:“大哥。”上官飞云这才回过神来,恍惚道:“啊,怎么了?”
上官子吟知道他还在意着何不鸣,心中怫然不悦。杨碧影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罢了,咱们先回镖局吧。肖欣,你找人去把孙尘封的尸体埋了。”上官子吟叫道:“等等,肖大哥,我想请你先把尸体抬回镖局去。”
肖欣还道自己听错了,讶然道:“什么,抬回镖局?这东西又脏又臭的,抬回去多不吉利。”他瞧了瞧杨碧影,试探着道:“总镖头?”见杨碧影点头允诺,正要动身去办,又听上官子吟道:“还是算了罢。我和大哥本打算将他押至海晏村,斩于爹爹和诸位前辈墓前,以慰先辈们在天之灵,他既已死了,那便罢了。肖大哥,你还是将他烧了,拿来骨灰给我吧。”肖欣应声去了。
杨碧影遣李珲去星河楼,将打斗时毁坏的物件照价赔了,自己随上官兄弟返回镖局。一路上,上官兄弟各怀心事,都不说话,杨碧影虽然阅历丰富,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待到得镖局,镖局众人纷纷迎上,问道:“怎么样,孙尘封那厮呢?”上官飞云木然道:“死了。”柳箫笑道:“看吧,俺就说那恶贼定逃不了飞云手心。”上官飞云摇了摇头。杨婧伊见他面色难看,忧心道:“怎么了飞云哥哥,可是哪里伤到了?”
上官飞云颓然道:“我没事,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对不住众位了。”向众人抱了抱拳,便往后院厢房去了。杨婧伊唤道:“飞云哥哥。”金莲微动,就要追上,却终究止住了。众人见上官飞云神色异常,心中狐疑,忙向上官子吟和杨碧影询问。
上官飞云回到房内,心里又是烦乱又是矛盾,脑中不时浮现那日与何不鸣定下君山约定的场景。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阵叩门之声,门外一女子轻声道:“飞云哥哥,婧伊能进来么?”上官飞云连忙起身开门,只见门外女子身姿娉婷,面容姣好,月光洒在白裙之上,将她衬得愈发清丽。
杨婧伊手捧玉盘,盘中放着一把茶壶和两盏茶杯,壶嘴散发着淡淡的菊花清香。上官飞云看得怔了,喃喃道:“常听子吟说‘心素如简,人淡如菊’,原来说的便是婧伊啊。”杨婧伊面上一红,不敢去瞧上官飞云,低声道:“‘人淡如菊’出自唐代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中的《典雅》,至于那句‘心素如简’却不曾听闻,怕是子吟哥哥自己所作。婧伊不过一寻常女子,怎担得起这八个字,倒教飞云哥哥取笑了。”
上官飞云恍然回神,始觉方才举止有些轻浮,忙接过杨婧伊手中茶盘,将她引入房中坐下。杨婧伊斟了杯茶,柔声道:“这是婧伊烹的菊花茶,这些花都是咱们自家院中的,飞云哥哥尝尝。”上官飞云接过轻啜一口,只觉一阵清香直入肺腑,顿觉神清气爽,忍不住赞道:“婧伊好手艺。”
杨婧伊莞尔一笑,道:“星河楼的事,我听爹爹他们说了……一直信仰的东西,瞬间崩塌了,那种感觉一定不好受罢。而且……而且孙尘封还是死于那人之手,并非你和子吟哥哥亲自所为,身为人子,怕是没有什么比这再痛苦的了。飞云哥哥,婧伊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可婧伊还是希望你能开心一些。”
上官飞云紧紧攥着茶杯,手臂微微颤抖着,手背上青筋虬露,似要将那茶杯捏碎一般。杨婧伊俏脸上漾起一阵红晕,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柔荑,轻轻放在上官飞云握杯的手上。上官飞云只觉自己仿佛要窒息一般,脑中一片空白,心儿砰砰直跳,握杯的手不觉松了下来。
杨婧伊柔声道:“小时候,娘亲常跟婧伊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天是公平的,人这一辈子就当老老实实,趋善避恶,天上有许多眼睛盯着我们呢。孙尘封作恶多端,早晚必亡,至于亡于谁手,那却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上官飞云望着她秋水般的双眸,自责道:“可我还是觉得对不住爹爹和众位前辈。”
杨婧伊道:“做长辈的,总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活着,这才是他们最大的心愿。上官叔叔和众位前辈乃一代豪杰,必不会在意孙尘封死于何人之手,只要你和子吟哥哥好好活着,只要善者得以彰,恶者得以罚,天下太平,他们也就安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