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孟愤愤道:“那两名魔教妖人眼见不敌白帝城,先是杀了一个诺苏寨的小娃娃立威,然后又挟了两个女人为质,逼白帝城就范。那两个女人的男人跑上去拼命,都被他们杀了。白帝城果然投鼠忌器,不敢再轻举妄动,不想竟被魔教偷袭得手,还险些给他们逃走。白帝城五人之中一死三伤,只有个使重剑的未曾受伤。后来白帝城弟子便也不顾人质安危了,索性刺死那两个人质,其中一个魔教妖人反应不急,与那人质一并被刺了个对穿儿。余下的那个魔教妖人殊死一搏,专门用诺苏寨的百姓来做挡箭牌,一来二去之下,又死伤了好几个无辜百姓,临死之前他还将一个白帝城的弟子打成重伤,听说那个弟子后来不治而亡了。”
尔东晨切齿道:“格老子的,魔教这帮龟儿子简直禽兽不如。”上官子吟冷笑道:“白帝城身为华夏武林六大门派之一,为了斩杀陌教之人,竟不惜向平民百姓出手,好一个名门正派。”上官飞云想起当日在名剑阁,项天啸为了帮裴越之拿下秦空,竟对凌翎动了念头,不由叹道:“白帝城一门上下莫非都是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么?如此做派与那两个陌教弟子又有何异?”
尔东晨摇头道:“话虽如此,但白帝城终究是为了江湖大义才杀人的,与魔教所为本质不同,不可相提并论。若是让魔教那两个龟儿子逃了,以后只怕会有更多无辜百姓遭殃。一将功成万骨枯,许多成功必定伴随着牺牲,你们三人都是聪明人,应当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老孟道:“尔老板说的不错,诺苏寨当年遭受过魔教之乱的波及,深知魔教凶残成性,故而此次虽被白帝城所伤,但他们仍对白帝城感恩戴德,只因他们都知道,若让魔教死灰复燃,后果将不堪设想。”
上官子吟道:“你口中那些感恩戴德的‘他们’,定是些事不关己之人,倘若你的亲人被那些名门正派杀了,你不难过?不恨他们么?”老孟想了想,道:“自然是要难过的,但他们若是为了消灭魔教不得已才杀我亲人,我也只能自认倒霉了,要恨也该恨那些魔教的灾星们。”
上官子吟瞧了尔东晨一眼,尔东晨拍了拍肚子,笑道:“老子与老孟一般想法,但老子却不难过,他们的命能换几条魔教妖人的命,老子只会为他们高兴。莫说他们,即便是自己的命,老子也舍得。”杨婧伊幽幽道:“万物皆有灵性,即便是草木花石的生命,咱们也不该如此轻贱,何况人命?”
尔东晨朗笑道:“杨姑娘心肠好,老子只是觉得人固有一死,若是一个人的死能给其他人带来些好处,那便是值了,能让魔教妖人陪葬,那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老孟压低声音说道:“魔教既然能混入白帝城,保不准咱们周围也潜藏着魔教妖人。正所谓祸从口出,尔老板还是小声些,若是被他们听见了,只怕引来杀身之祸。”
尔东晨忍不住朝四周瞧了瞧,声音有了些许怯意,说道:“这里的人老孟你都认识,应当没有什么生面孔吧?”老孟道:“本村的是都认识,可今日逢集,其他村子的我却认不全。”尔东晨黝黑的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上官子吟忍不住笑道:“东晨大哥方才不还豪气干云吗,怎地此刻害怕了?”
尔东晨讪讪道:“方才说的那些话是不假,但此刻他们在暗,老子在明,若是不明不白地被结果了性命,那就是亏本买卖了。走罢,咱们干完正事尽快起航。”言罢,催促着汪悌和文嘉采购了所需物资,便与上官兄弟三人匆匆回船了。
回到船上,众人又聊起陌教来,尔东晨等人对陌教又恨又怕,一口一个“妖人”、“魔头”、“灾星”,叫个不停。尤其是文嘉和谢账房,更是将陌教从教主到教众,骂了个遍。骂至难听处,尽是些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上官子吟忍不住出声劝止。
上官飞云知道上官子吟此举一来是因为杨婧伊在侧,怕姑娘家难堪;二来则是因为他与自己一样,对这个江湖的认知发生了变化:他们自小在海晏村长大,心中根深蒂固地认为陌教就代表着邪恶,陌教教主自然更是十恶不赦之徒。后来从杨碧影、秦空和万古流处听到上官孤峰与慕容苍劫的往事,渐渐觉得陌教教主并非所想的那般可恶,反而还对他生出几分敬佩;得知华夏武林和陌教之争的始末后,便觉这场百年恩怨着实荒唐得很,对陌教似乎也没有原先那般痛恨了;见了名剑阁的见死不救和白帝城的不择手段后,更觉得华夏武林也并不如江湖传颂的那样正气凛然了。
谢账房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莫觉得我说的难听,那只是因为你们这些小娃娃未经历过当年那个时代,体会不到老夫的痛苦,你们若经历过,便不会觉得老夫所说过分了。”上官飞云问道:“这么说来,谢老的亲人当年便是亡于陌教之手的吗?”
谢账房道:“不错,老夫和文嘉都有亲人殒命于魔教妖人之手,但当家的和汪悌却没有,你问问他们恨不恨魔教?”汪悌想也不想便道:“当然恨。”上官飞云不得其解,问道:“这却是为何?”谢账房嘿笑道:“江湖人讲求快意恩仇,喜欢用刀剑说话,这是江湖的生存法则。可咱们这些普通百姓却只求太太平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这就是我们的生存之道。魔教的入侵打乱了我们平静的生活,他们烧杀抢掠,草菅人命,带给我们的惊慌和恐惧是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都无法消除的。”
上官子吟喟然道:“想不到寻常百姓们竟对陌教痛恨如斯。”上官飞云道:“或许真如谢老所说,只有经历过,才懂得其中的怨恨和痛苦。爹爹当年不也是经历了汉中城一战,才体会到战争的残酷吗?”言至此处,蓦地想起那位尚未谋面便不幸早夭的姐姐,心中不由就是一阵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