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简单至极的道理,但上官飞云身在局中,心迷意乱,竟从未想到,此刻听沈月说起,恍然大悟道:“如此说来,你是被陷害的?”唐皓叹道:“若我猜的不错,杀害青冥镖局的真凶,正是陷我寒门于不义的那群铜面人。”上官飞云追问道:“什么铜面人?”唐皓缓缓道:“既然恩公相问,唐某不敢隐瞒,实不相瞒,我乃陌教之后。”上官飞云和燕雨柔不觉“啊”的一声,颇觉意外。
只听唐皓娓娓说道:“先父唐翼原是陌教的一名普通弟子,当年在一次任务中不幸身亡,留下母亲和我们姐弟三个,那时我只有不到十岁。过了几年,陌教与华夏武林的战事日渐紧张,陌教伤亡颇多,传教使者到处拉拢年轻人入教,为陌教补充战力。家母怕我和兄长入教后送了性命,悄悄带着我们姐弟三个远赴中原,隐姓埋名。初到中原那几年,我们的日子很是拮据,仅靠家母给人家洗衣服赚的那点钱,根本不足以维持家中生活。家姐唐皊自幼能歌善舞,无奈之下,只好委身一家酒楼,做了伶人,靠唱歌跳舞为家里多赚点银子,不料却被一个名叫罗子神的人看上了,那人便是后来的天甲。”
上官飞云惊道:“天干地支中的天甲?”唐皓点了点头,道:“罗子神要娶家姐为妻,家姐生性刚烈,拒死不从,罗子神怕伤了家姐,只得作罢。可他并不死心,他知道我的家境不好,自那以后,每隔十天半月便派人送来银钱,希望家姐可以答应他。家姐自是不允,拒收钱财,却被那帮人恐吓一番,不得不收。家母见他们不是什么好人,恐其钱财不干净,因此只是放在一旁,不曾动过分毫,可我那不成器的兄长唐皎却偷偷拿了那钱去酒馆赌坊。他过久了苦日子,一旦享受到奢靡生活,便再难自拔。后来银钱不够花了,他便想讨好罗子神,有一日,趁我和家母不在,他竟在家姐的茶水之中下了药,趁家姐昏迷之际,将家姐送给了罗子神。”
燕雨柔愤然道:“想不到天下间还有如此禽兽不如之人,为了钱财竟出卖自己的姊妹!”唐皓续道:“唐子神见他如此,很是满意,从此以后将他视为心腹。可奇怪的是,自唐子神霸占家姐以后,家姐非但没有丝毫不愿意,反而对他百依百顺,照料有加。”燕雨柔疑惑道:“莫非令姐为了钱财,竟也屈服于唐子神了?可听你方才所言,令姐不像是这样的人呀。”
唐皓摇了摇头,接着道:“数月后的某天,家姐忽然派人送了一封信来,要我和娘亲拿着信封中的几万两银票远走高飞,千万莫再回来。娘亲料定家姐必是出了什么意外,吩咐我暗中探寻家姐境况。原来家姐前些时日假意对唐子神示好,待取得唐子神的信任后,盗走了他的钱财,换作银票送了回来,然后便上吊自尽了。”
说到此处,唐皓伤心难过,缓缓闭上了双眼,过得片刻,这才张眼道:“我怕家母受不了这个打击,骗她说家姐一切安好,请她放心。可谁知过了两日,唐皎就带着十来个打手来到我家,要追回被家姐盗走的那些银两,家母这才知道事情真相,悲愤之下当即晕倒在地。我急忙上前查看,却被那群打手团团围住,拳打脚踢,直被他们打得晕死过去,我额头的这道疤便是那时留下的。待我醒来时,才发现家母脑袋后面一大摊血,已然没了气息。”
众大汉都是第一次听唐皓说起这段往事,有人气得破口大骂,也有人唏嘘不已。燕雨柔忍不住“啊呀”一声,娇呼道:“你那兄长如此丧心病狂,竟连自己娘亲的生死也不在意么?”唐皓冷笑道:“罗子神许他若是寻回银两,便分他一半,他被利欲熏心,哪还顾得亲情?我将家母下葬后,心想自己身为男子,却不能护得母亲和长姊的安危,自觉无能至极,再无颜面苟活于世,便欲投湖自尽,却正好遇见了在江边闲钓的二弟,幸得他一番开解,这才断了我的轻生之念。”
“可小弟却也给大哥惹上了麻烦,甚至差点害死了大哥。”沈月淡淡一笑,说道,“我自幼家境贫寒,寒窗苦读十多年只盼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可那年的乡试却因分毫之差,名落孙山。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有一名考生给了考官好处,这才将我挤了下来。我那时年少气盛,便去考官府邸找他理论,考官哪肯承认,唤人将我乱棍打了出来。他怕我将此事传了出去,起了杀人灭口之意,派人暗中跟随于我,只待我落单之时便将我杀了。我平日住在闹市之中,四周都是街坊邻居,他们一直没有机会,正好那一日湖边只有我和大哥两人,他们终于动手了。当日若非有大哥相助,凭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我们四人扭打在一起,跌入湖中,万幸我和大哥通晓水性,最终那两人被我们摁在水底溺死了。”
唐皓道:“我俩好不容易从湖中上来,已是筋疲力尽,正好瞧见唐皎带着几个人从湖边拍马而过。我怒从心起,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要上前找他拼命。那时正值盛夏,他手中攥着一把新鲜的莲子,见我上前寻仇,手一扬,一枚莲子击中我的眉心,将我打得眼冒金星,再也站不起来。二弟过来扶我,也被他的莲子打翻在地。我气得破口大骂,唐皎却纵马绝尘而去了,只听他笑着说:‘若不是罗老大安排了我火急之事,今日哪能如此便宜于你?’我又是气愤,又是不解,唐皎以前明明只懂些粗陋拳脚,可自从跟了罗子神后,不过短短数月时间,暗器功夫竟如此了得。也正是从那时起,我才意识到,生而在世,要想自己和亲人不被欺负,非得练就一身好本领不可。”
上官飞云听他说起这些往事,不禁想到亡去的亲人,心生感慨,暗自叹道:“练就一身好本领那有如何?人心险恶,爹爹和海晏村的前辈们那么高的武功,不还是给人害了。”
只听唐皓继续说道:“我痛定思痛,发誓定要学好武功,手刃唐皎。我在城中一连找了好几个武馆,都不肯收我,他们说我根骨悟性太差,不宜练武,其实我知道他们是嫌弃我穷,没钱孝敬他们。后来总算有个好心的拳师肯收我为徒,练了几日我却发现他教的都是些花拳绣腿,即便学会了,也不是唐皎的对手。直到后来有一日,我无意间在家中的一只小木箱内发现了一本书册,上面画着些练武的小人,旁边还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字。我是个粗人,不认识那么多字,便寻来二弟,这才知道原来这里面记录的正是‘六道轮回掌’中地狱道的掌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