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到了午时,待各方群豪毕至,常安、常宁等午子观末辈弟子们先与群雄见礼,然后是四大祭酒,最后是掌门常轩。常轩虽已年过古稀,却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只见他青袍宽袖,长髯垂眉,飘然走来,当真宛若仙人一般。
常轩在广场中央站定,先向四方来客行过礼仪,拈须说道:“福生无量天尊,今日承蒙天下各路英雄大驾光临,午子观蓬荜生辉,荣幸之至。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诸位英雄多多包涵。”
众群豪纷纷道:“常掌门客气了。”“常掌门哪里话,可折煞我们了。”“午子观钟灵毓秀,人才辈出,乃当今武林诸派之首,常掌门又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今日有幸拜访,实乃我们的荣幸才是。”
常轩继续说道:“当年上官盟主带领大家,于昆仑山一役将天山陌教斩杀折尽,那一战持续了两日两夜,多少华夏英豪魂断昆仑,总算换来华夏大地的太平,今日在场的英雄们想必有许多人都参加过那场战役。”
又有群豪说道:“那场战斗当真凶险,你瞧我脸上这道疤,就是那时留下的。”“这点小伤算什么,老子当时浑身上下也不知伤了多少处,差点把性命交代在昆仑山,若不是上官盟主及时相救,哪能活到今日?”“当年上官盟主白衣飘飘,剑气凌人,那风采、那剑法,啧啧,当世不作第二人想。”“上官盟主的夫人那才叫风采卓绝,虽是女流之辈,却一点不输男儿。”
上官飞云听见群豪说起父母风采,心中既是向往,又是怅然。只听常轩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这几年,江湖中又有陌教行踪,原以为只是癣疥之疾,不足为惧,孰料陌教余孽势力渐大,竟有死灰复燃之势。先是南北武林七个小派的重要人物遇刺,后有金陵青冥镖局惨被灭门,若说这些尚不能确定是否陌教所为,那么寒门的出现便坐实了此前猜想。他们杀人越货不留活口,手法端的残忍,其门人皆会使用陌教的不传之秘‘六道轮回掌’,名剑阁和紫竹苑围剿之时,更引得陌教教主指派蒙面杀手前来救援。还有一事,诸位怕是不知,足以证明陌教已成心头大患,迫在眉睫。”说到此处,喟然长叹。
群豪见他神色有异,猜想此事必定关系重大,纷纷相问。常轩抬眼望天,宣了声:“太乙救苦天尊,此乃我华夏武林莫大损失。青城,你来说罢。”路青城领命道:“是,掌门。”行至广场中,说道,“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陌教余孽藏于暗处,动作频频,愈发肆意妄为,我与掌门和几位师兄弟商议之后,决定请上官盟主重出江湖,再次主持大局,共抗陌教,早日还武林一个太平。”
上官飞云暗忖道:“莫非他们知晓海晏村之事了?”果然,只听路青城说道:“当年昆仑山之战后,上官盟主与一众豪侠隐于昆仑山下,淡出江湖,他们不愿被旁人打扰,武林中本无多少人知晓具体何处,但这其中,有我午子观的前辈天灵子道长。掌门派我和曲师弟前往相邀,可谁知到了才发现上官盟主和众豪杰竟都已丧命。”
此前,海晏村之事并未传于江湖,各派乍闻之下,俱是大惊失色,瞠目结舌,唯有紫竹苑诸人,一路上已从上官飞云口中得知。群豪吃惊道:“什么?上官盟主遇害了?”“上官盟主剑法卓绝,其余人也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谁能有这般能耐,将他们尽数杀害了?”“难道此乃陌教所为?”
路青城道:“上官盟主他们为了抗魔大业,奋不顾身,万死不辞,实乃华夏武林的大英雄。若说是为了私人恩怨报复,又岂会将他们尽数杀害?不是陌教所为,还能是谁?”
群豪义愤填膺,骂道:“魔教妖人着实可恶,死不足惜,若不能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难解心头只恨!”“老子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杀得片甲不留!”“替上官盟主报仇,剿灭陌教!”“诛杀魔教妖人,还武林太平!”群情激奋,叫骂声振聋发聩,直入云霄。
常轩挥手示意大家噤声,待众群豪声歇,缓缓说道:“诛灭陌教,刻不容缓,怎奈敌在暗,我在明,着实棘手。今日邀各路英雄前来,正是为了共同商议抗魔大计。”
忽听一人扬声道:“各位要诛灭陌教,首先要杀的该是此人!”说话之人是名剑阁的一位后辈弟子,众人循着他所指方向瞧去,正是紫竹苑所在位置。只听那人一字字道:“上官飞云。”影子以上官飞云的身份作恶,陷害于他,可江湖中仍有许多人未听过上官飞云的名字,众人见那人指的是紫竹苑方向,一时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上官飞云不知此人为何将矛头指向自己,又惊又怒,却听裴越之朗声道:“此人暗中偷袭,杀害了我宁师弟,此乃私冤,原本不该在今日大会上提及。可我们和紫竹苑联手围剿寒门时,他却与寒门沆瀣一气,蛇鼠一窝,联手杀了我雷师兄,这便是公仇!此外,据说前些日子长江沿线的许多女子,都遭了一个名叫‘上官飞云’的采花大盗的毒手。不知此等武林公敌,今日为何会在紫竹苑中?”最后这句话,却是问娴静师太的。
上官飞云仔细瞧去,见方才说话那人似有些面熟,正是当日围剿寒门的名剑阁弟子之一,忽又想起那日雷震说的话,恍然明了,心道:“定是影子拿了那把形似朔雪的剑暗杀了宁长老,朔雪与寻常宝剑尺寸不同,名剑阁精于铸剑之术,自然一眼便能瞧出端倪。雷长老他们先前并不知道秦大哥将朔雪赠送于我,那日见到我手中的朔雪,断定我才是杀害宁长老的真正凶手。”
思量间,只听娴静师太说道:“上官公子含冤莫白,贫尼今日前来,一是为了赴常掌门之邀,齐心抗魔;二是为了给上官公子和寒门平反昭雪,还他们清白。”裴越之冷笑道:“我派门人亲眼瞧见他和寒门一众陌教余孽称兄道弟,还能有假?我倒要看看,师太如何还他清白。”
娴静师太道:“寒门会‘六道轮回掌’不假,他们的大当家也的确是陌教之后,可他们从未做过不利于华夏武林之事。方才常掌门也说了,如今是敌暗我明,诸位不妨试想一下,倘若陌教势力足够强大,又何必躲在暗处行事,怕早已和我华夏武林火并了。正是因为他们势弱,这才假寒门之名,行斩尽杀绝之事,好教寒门不容于武林,不得不归顺于陌教。”
裴越之冷冷道:“可我雷师兄正是死于寒门之手,这又怎么算?”娴静师太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江湖纷争,你死我亡,此乃命中注定。裴掌门要怪,也只能怪当时给名剑阁传信之人。那人挑拨离间,用心着实险恶,紫竹苑又何尝不是中了那人奸计,连累我徒儿一条性命。诸位不妨想想,倘若寒门真是陌教势力,又何必每次行凶后留下姓名,给自己添这许多麻烦?我等一时大意,被幕后之人引导,险些酿成大错,若是寒门真的被逼无奈,走投无路,归顺陌教,否则岂非正遂了陌教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