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众人边走边聊,凌翎向上官飞云问道:“我们从东瀛回来不久,便听说你成了武林公敌,白帝城和蜀中叶家正在邀请其余诸派追讨你,却是何故?”上官飞云苦笑道:“如今我才是真正的‘武林公敌’。”便将自涅槃窟分别之后的种种简要说了,一直说到山道上影子送礼,燕雨柔中毒。
秦空道:“想不到影子竟是陌教教主,我倒真想会一会他。如今的陌教只在暗中行动,说明他们的实力还不足与华夏武林正面抗衡。可让人担忧的是,华夏武林竟出了叛徒。今日只是遇见了温情和魏然,兴许这两派中还藏有其他的陌教弟子,这两派之外呢?究竟还潜伏了多少陌教势力?小飞云,你将今日武林大会上发生之事细细道来。”
上官飞云当即将武林大会上一切娓娓道来。秦空听罢,思量片刻,说道:“只怕谪仙殿掌门鱼太元也大有可疑。”沈月道:“哦?秦兄何出此言?”
秦空道:“白玉琮中了魇蛊,自然所言非虚,那么今日武林大会上的那个白玉琮便是冒牌货。他这么做,无非是为了给白玉琮提供那晚不在场的证据,鱼太元配合此人,替他作伪证,其心昭然若揭。如此也就能解释得清为何鱼太元与裴师兄交情平平,去年却备上重礼,不远千里去参加名剑阁的祭剑大典。大概多半是为了探裴师兄的口风,企图拉拢裴师兄加入陌教。”
秦空顿了顿,接着说道:“亦有可能那晚的白玉琮才是冒牌货,他与你们说了那些话,就是为了引起华夏武林相互猜忌,陌教才好趁虚而入。”上官飞云道:“那人中了魇蛊,岂会说假话?”秦空笑道:“黄泉冢的宋帝王既已入了陌教,魇蛊又算得了什么?”
沈月沉吟道:“秦兄的意思是,那晚的白玉琮是宋帝王手下假扮的,魇蛊对他根本就不起作用?”秦空道:“不无可能。”上官飞云不禁问道:“若未中魇蛊,为何他说的几个陌教使者都是真的?”
秦空哈哈笑道:“小飞云啊,一听此话,便知你不会骗人。若要让别人相信你的谎话,最好在假话中夹杂几句真话,七分虚、三分实,如此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才让人难以辨别。”上官飞云暗忖道:“是了,武功招式不也正是这个道理么。”
秦空又道:“不过,这里面也有可疑之处。若那人真想挑起华夏武林的内斗,便不该说离殇、宋帝王这种无关痛痒的人物,至少也得说几个六大门派或四大世家的重要人物才是。无论那人是真是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那晚之人定是陌教弟子无疑。”
沈月不禁叹道:“秦兄看似疏狂不羁,想不到心思竟如此细腻,这世上怕是没有你想不明白的事。”他和唐皓到达午子观时,正值第二场比试结束,是以并未亲眼目睹此前种种。方才听了上官飞云所说,他对鱼太元也有几分怀疑,却并未想到那晚在寒门出现的是假白玉琮这种可能,秦空仅凭耳闻便可分析出这么多信息,所思所虑不可谓不全。
秦空笑道:“二当家哪里话,我最想不明白的便是老疯子。两日前他还不停念叨小飞云,怎地去了趟午子观便似变了个人?非但当众诬陷小飞云,更是将小飞云打成重伤。他的种种变化,是否因为中蛊所致?抑或是有其他考量,武林大会上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又是何时中了宋帝王的蛊?这些都只能等去了怜香谷才知道。”
上官飞云心中忽然一亮,似是抓住了什么,暗忖道:“是了,秦大哥的话倒是提醒我了,莫非何不鸣是因为中了蛊,才性情大变的?可从他初到酒肆时的情况来看,他还认得秦大哥,分明仍有理智,那铜铃响了之后才彻底迷失了心智,这却奇了。罢了,还是等到了怜香谷再说罢。”当下不再去想,转而问道:“秦大哥、翎姐,你们怎会来到此地的?”
凌翎道:“我和秦大哥本来是要北上的,想去瞧瞧草原风光,可才到华夏便听说午子观要举办武林大会,商讨除魔之事。何大哥心想定会有许多武林高手前去,自是喜不自胜,恨不得立时赶到午子观。秦大哥听说与陌教有关,便也一道前来了。何大哥两日前便上了午子观,急着与各派高手切磋,我和秦大哥则在山下找了户农家住下了。”
上官飞云奇道:“既是为了武林大会而来,为何不去午子观?”秦空笑道:“那里有太多麻烦人,见了面定会有许多麻烦事,不如在山下喝酒痛快。你一定奇怪,既然我怕麻烦,为何还要来这劳什子武林大会——”秦空向来玩世不恭,对任何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便连名剑阁的祭剑大典在他眼中亦是一文不值,此话正说到了上官飞云心中疑惑所在。
只听秦空接着道:“当年华夏陌教之争,名剑阁多少同门尸骨无存,昆仑山一战更是引得我们师兄弟三人彻底疏远,韩师兄最终舍身成仁,命沉洞庭……如今的武林,是韩师兄他们用性命换来的,我决不允许陌教再来为祸江湖。”听到这里,上官飞云才明白过来,为何方才在酒肆时秦空对魏源出手决绝,一击毙命。
几人边说边行,到得镇上客栈时,已是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此镇乃是去往午子观的必经之地,掌柜想必对江湖人士司空见惯了,瞧他们一行抱着一人、扛着一人,也不觉有异,热情招呼道:“瞧几位装扮,定是去午子观参加武林大会了罢,怎地还受伤了?小店里跌打药、金疮药一应俱全,客官若有需要只管吩咐。”
“不劳掌柜费心了,我们理会得。给我们来几间上房,打一盆热水,再找些纱布送到这位姑娘的房间去。”凌翎指了指上官飞云怀中的燕雨柔,又指了指唐、沈二人,“再煮些糯米水送到这二位房间便成。”掌柜拖着长音道:“得嘞。”
沈月拱手道:“凌姑娘心细如发,面面俱到,竟还记得我和大哥的尸毒,小生在此谢过了。”凌翎道:“二当家客气了。”秦空微微一笑,道:“是啊,这一路上若没有翎儿照顾,我和老疯子两个粗男人,不知已变成什么模样了。”凌翎被沈月夸赞倒不觉有甚,秦空这么一说,她却不禁面上泛红,螓首微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