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侧廊桥上的浓雾渐渐散去,只见唐皓举起酒葫芦痛饮一口,笑道:“痛快痛快。当日在午子观武林大会上,唐某虽赢了楼掌门,但那是我投机取巧才取胜的,单论武功,我根本不是楼掌门的对手。想不到楼掌门的徒弟也这般厉害,云梦山果然了不起,我唐某人输得心服口服。”沈月见楚天阔面色苍白,嘴角和胸口白衣上都是血渍,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反观唐皓却神色无恙,气势十足,浑不似受伤模样,不知他为何服输,不由大奇。
楚天阔抱拳道:“大当家磊落坦荡,在下佩服不已。这方寸四道由我们师兄弟四人分守,东方青龙道为在下所控,此道的诸般变化,在下早已了然于心,方才交手时每一步,在下都踏在了有利之处,可谓占尽了地利,此其一。当日大当家与家师交手时所用的招式,阿笑全都画入卷中送了回来,在下几番研究,推敲再三,可谓知己知彼,此其二。故而,若论真才实学,实乃在下输了。可师父既然派我们镇守于此,便当以责任为先,不公之处,还请大当家海涵。”
唐皓朗笑道:“谁输谁赢又有什么打紧?经此一战,唐某也算是明白了,今日定是救不得三弟了。二弟,不如咱们走罢。”
“小生也正有此意,还请几位放了我三妹罢。”沈月虽不知唐皓为何认输,但料想必有原因。方始休方才露了一手暗器手法,能稳住楚天阔身形却不伤人,劲法拿捏之准世所罕见。任平生虽未出手,整个人却似一把将出未出的利剑,锋芒隐隐,洞察之锐教人惊叹。更何况对方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方寸阵,若真动起手来,己方实在没有半点胜算。
方始休和任平生依次落下几枚棋子,三溪池上的雾气瞬间散尽,只见北方山岩下一个洞窟,乃是来时之路。燕雨柔立在三溪池南侧的廊桥之旁,见浓雾散去,喜道:“这怪雾总算散了。”蓦地瞧见唐皓、沈月与楚天阔他们待在一处,惊道:“大哥、二哥,你们怎么在那里?可还好吗?”
唐皓笑道:“不算太好。三妹,咱们走罢。”燕雨柔诧异道:“走?难道云哥不在这里?”沈月摇了摇头,道:“三弟在这鬼谷井里不假,可咱们今日却是救不了了。”燕雨柔急道:“救不了?那怎么成?云哥若是留在此处,唯有死路一条?”
楚天阔道:“比起云梦山,外面江湖更危险,待在此处反而安全。燕姑娘放心,上官少侠一切安好。”燕雨柔并非冲动之人,仔细一想楚天阔所言,觉得不无道理,口中却道:“你说安好便安好?本姑娘凭什么信你?需得让我见一见云哥,我才相信。”
任平生忽地笑道:“姑娘,信与不信那是你的事,我们也没有必要非得让你相信,你说是不是?”燕雨柔愠道:“你们不肯让我见云哥,那便是有鬼。”楚天阔淡淡道:“时机到了,燕姑娘自会见到上官少侠。”燕雨柔追问道:“那是什么时候?”
楚天阔道:“总之不是眼下。如今时局异常,乃非常时刻,在下只能言尽于此。姑娘若不肯相信,在下也无可奈何。”燕雨柔不耐烦道:“你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方始休手拈棋子,瞧着棋枰,缓缓道:“诸位请罢,待会儿雾起来了,便走不了了。”沈月道:“走罢,三妹。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燕雨柔见此情形,心知待在此处也是徒劳,只得答应。
三人出了山谷,谷外大雨兀自势如瓢泼,三人不由暗暗称奇。沈月问道:“大哥,方才你与楚天阔的比试,我瞧着明明是他受了伤,为何你却要认输?”唐皓笑道:“我虽赢了招式,可胸腹几处要穴却被他的‘风雷引’指法点中,体内真气运转不开,无异于内力尽失,岂不跟输了一样?”
燕雨柔道:“我听秦空说过,‘风雷引’的点穴手法非同一般,寻常方法非但冲不开穴道,反而会伤了自己。”唐皓苦笑道:“是啊,我试着冲了几次,只觉真气郁结,血脉滞涩,便不敢再试。三妹,非是大哥不愿救三弟,只是我已无再战之力,楚天阔虽受了伤,却不碍大事,对方还有两人尚未出手,再加上一个方寸阵,若是硬碰,非但救不了三弟,只怕我们三人也要交待于此。”燕雨柔道:“大哥哪里话,小妹焉能不知?”
沈月沉吟道:“方才楚天阔一直称呼三弟为‘上官少侠’,并非‘魔教妖人’云云,言语间未有丝毫不敬之处,而且对待我们似乎也并无敌意,听他言下之意,将三弟困在鬼谷井,反倒似为了保护三弟一般,委实可疑。”燕雨柔道:“话虽如此,可一日救不得云哥,我便一日放心不下。”沈月叹道:“三弟自然是要救的,可若有鬼谷四少镇守方寸阵,难矣。”
燕雨柔急道:“那该如何是好?”沈月道:“三妹可知道,夜里放哨之人最松懈的时候,并非深夜困倦之时,而是天色将明之际。孙子兵法有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近些日子,想必他们会日夜守在此处,咱们没有机会。不妨等到屠魔大会前一晚,兴许便也是他们最懈怠的时候。”燕雨柔一时别无他法,便道:“好,但听二哥安排。”
商议既定,三人回到厢房歇息一晚,次日便去山下寻了间客栈住下,静待十月初一屠魔大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