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的表情仍然保持着和原先那般的慈祥,她面带微笑对儿子说道:“妈这辈子大字不识一个,你外爷带着我们一家人逃难过来,跟要饭的没有两样。你爸不嫌我是个仆人出身,明媒正娶把我娶了过来,生下你们兄妹三个,妈知足了。”
屋外的张怀民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在门帘后面,听着屋内母子二人的对话,他已是老泪纵横。
张六斤让同学帮忙跟老师请了假,他要在家专心伺候母亲。
屋外下起了鹅毛大雪,年幼的福堂和姐姐秀霞在院中堆起了雪人,他们还不知道母亲的病情,天真的姐弟俩还在为谁给雪人画脸而争吵起来。
刘氏这几天水米不进,整个人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失去了本来模样。
张六斤的二姐秀芹听到家中的事情,她和丈夫闻讯赶来,同弟弟张六斤一起在床前服侍刘氏。
这天清晨,刘氏对秀芹说自己很久没有梳过头发了,她照镜子的时候看到自己凌乱的发型,她拜托秀芹帮自己把头发梳理整齐。
秀芹找来把梳子,一遍又一遍地帮刘氏梳着头发,直到刘氏看到镜中自己本来的模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开心的笑了。
张怀民和张六斤坐在炕沿边上默默的看着,秀霞抱着福堂依靠着父亲的身子站在一起,他们发现母亲的相貌不再是以前那样红润。
刘氏拉着张怀民的手缓缓说道:“掌柜的,我估计要先你头里走了,以后几个娃就拜托你自己经管了。”
张怀民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异样的表情,他默默地瞅着这个给自己生下三个儿女,跟随了自己十几年任劳任怨的女人的脸,没有言语。
秀芹受不了面前的场景,她双手掩面起身跑到了屋外,放声哭了起来。
“摔娃。”
刘氏把张六斤的弟弟福堂叫到自己身边,吃力的举起右手放在福堂的小脑袋上抚摸着。
“以后要听你爸跟你哥的话,不准再跟欺负你姐姐,听到了没有?”
福堂嘟着小嘴说听到了。
“妈。”
秀霞也挤到了母亲身边,她眼含热泪望着母亲。
刘氏想伸手摸摸女儿的脸蛋,她觉得手臂仿佛有千斤重,明明秀霞就在自己眼前,可是怎么够也够不着。
猛然间,刘氏的手臂落下了。
“妈。”
“妈!”
屋内传来呜咽的哭泣声,刘氏终究没能扛过这个冬天,她走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张六斤家养的大黄狗被寒冷的天气冻得瑟瑟发抖,趴在狗窝里呜呜叫个不停。</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