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的丧事期间,张怀民就呆在东厢房的屋子里也不愿意见人,外面的诸多事宜全靠女儿和女婿应付。偶尔有几个相好的友人前来探望,他也是和对方含糊的聊上几句,便再也不愿意说话了。
这几日张怀民始终将刘氏生前亲手给他做的一双布鞋紧紧地握在手中,生怕别人从自己手里夺去似的,他用手掌在鞋面上不知来回摩挲了多少下,上面全部沾有他手心里的汗渍。
晚上女儿秀芹端着饭菜给父亲送到里屋劝他多少要吃点儿东西,张怀民在女儿的注视下勉强吃了半个馒头和一小碗烩菜便不再吃东西。他说自己没有胃口,剩下的饭菜让秀芹端出去,他准备休息了。
秀芹也知道父亲心里很难过,她叮嘱父亲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等明天刘氏下葬后秀芹就打算把父亲接到自己家里小住几日。
屋子的光线有些黑暗,张怀民就这样独自一人躺在自己那把躺椅上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张怀民的脑子很乱,短短的一瞬间他将自己这一生全部回忆了一遍。
他有些想不起自己当年是如何走上行医这条路的,他只记得好像就是因为自己喜欢,顺便就做了大夫。
张怀民回想起自己当年娶第一个老婆时的场景,好像也是和现在一样。那是个冬天外面下着大雪,他去接新娘子时不小心在雪地里摔了一跤,接亲的众人都笑话他,说他还没入洞房,两腿就已经发软了。
那个时候的他,倒真的是很年轻。
张怀民记起自己第一次当上父亲时的感觉,儿子张福林管他叫了一声爸爸,他是怎么回应来着?
张怀民又想起刘氏,这个比自己小二十来岁,叫了自己一辈子掌柜的老婆。她在新婚之夜不准自己碰触她的身体,为此还在自己肩膀上咬了一口。
“刘氏去哪了呢?”
张怀民揉揉有些模糊的眼睛,不断在心里问自己刘氏去哪里了。
“咦?”
张怀民看到面前站着三个女人,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们,他想喊对方的名字,可是又记不起她们都叫什么名字。
张怀民觉得自己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他起身摸黑柜台的屉子里翻出竿烟枪,周围黑灯瞎火般,他凭着感觉从口袋里摸出盒火柴,轻轻地划了起来。
划拉了半天,火柴依旧没有点着。张怀民感到有些烦躁,但是他仍在努力地划拉着,一遍又一遍地划拉着。
“哧。”
屋里顿时亮堂起来,火柴点燃了,微弱的火苗在张怀民的眼前愉快地跳动着。
从火苗里张怀民看到个皮肤白净、眼睛很大很亮的女人,她挺着胸前饱满的乳房在向他招手,嘴里还不断地喊着晚香。
“晚香?”
张怀民听着很熟悉的名字,他感到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叫晚香的人。
在他还沉浸在回忆晚香是谁的时候,他看到从火苗里走出一个人的身影,年轻、高大、英俊,面如刀削,和自己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
“晚香?你就是晚香。”
张怀民终于想起来了,他就是晚香,晚香就是自己。
火苗在张怀民的手里逐渐熄灭了,晚香的身影也随之消去。
张怀民有些兴奋,他想把晚香叫回来和自己聊聊天,于是他再次摸出根火柴将它点燃。
“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