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柴再次被他点燃,可是这次张怀民并没有看到晚香的身影,取之而来的是位年轻的妇人,她留着长长的头发,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在看着自己。
“刘氏。”
张怀民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妻子刘氏竟然出现在这里。他想伸手拉住刘氏,可是手指间传来阵阵的刺痛感,原来是火柴即将燃尽,烧到了张怀民的手指。
张怀民抱着烟竿猛地吸了几口,他感到非常的舒服,浑身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心里不再烦闷,心口的疼痛也随之消失。
第三根火柴在张怀民的手里点燃了,刘氏那俊俏的模样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张怀民混浊的眼睛逐渐明亮起来,他确信无疑,这次真的是刘氏,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冲自己招着双手。
“掌柜的,你来呀。”
火苗里的刘氏不断在喊着张怀民的名字,张怀民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把眼睛闭上,嘴里喃喃说道:“嗯,我来了。”
火苗很快又烧到了张怀民的手指,不过这一次他再也没有感到有任何的疼痛,脸上还挂着微笑沉沉入睡。
“爸,我妈要入殓了,人家都在外面等你呢。”
刘氏要被装进棺木中,张六斤想把父亲搀出来,让他见见母亲刘氏最后一面。
门是从里面关上的,秀芹和张六斤在外面敲了半天,也没听见屋里有任何动静。
秀芹心里有些紧张,她安慰自己说父亲是因为太累了,睡得有些沉而已。
张六斤找了把小刀,他将刀刃从门缝里塞进去,用刀尖顶住门闩,轻轻地将门闩拨拉到一边。
门开了,张六斤点燃油灯他看到父亲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母亲给他做的棉鞋。
“爸,咋还睡着呢,我妈要入殓了,你过去看看。”
张六斤叫了声父亲,可是张怀民还是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秀芹壮着胆子过去摇摇父亲的肩膀,她觉察出父亲的身子已经发硬。
“爸?”
秀芹将手指放在父亲的嘴唇边上试探着他的鼻息,竟丝毫感觉不到张怀民的呼吸。
“爸!”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屋里传出,院里前来帮忙的亲朋好友听到秀芹和张六斤姐弟俩的哭声全部挤进了东厢房。
张怀民走了,走在了这个冬天。和他第三任老婆刘氏去世之间只相差了五天时间,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
城固县的居民大多数都在张怀民这里看过病,他们如何也不会想到人称妙医神手的张怀民最后竟以这种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
原本因为大雪封路的缘故,县城的居民基本都蜗居在家中很少出门。可是这一天,所有人都站在了张家门口,情愿被漫天大雪覆盖,也要赶来送张怀民夫妇最后一程。
多年以后的张六斤养成写日记的习惯,在日记中他是这样描写着当年的场景:
那天的雪很大,是我有记忆以来城固县雪下得最大的一次,也是我见过的人数最多的一天,从老屋门口一直排到新街的尽头。
这里面有我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我见过的和我没见过的人都不约而同站在我家门前吊唁我的父亲。
仿佛是老天爷知道我实在穷的连一尺白布都买不起,于是他老人家为我父母专门下了这场雪,从我家门口一直到父母的坟头,放眼望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看上去就像是盖了一层厚厚的白布。</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