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萧萧兮渭水寒

但李世民却没有后退,留在渭水桥边,在罗盖下安然休憩,等待着颉利可汗的到来。萧瑀反复劝说李世民不要轻敌,但李世民不为所动,“我等已经筹划详尽了,萧卿也许还不知道。暂且在阵后等我们,制服突厥,在此一举,卿等好好瞧着吧!”

李世民就等在桥边,没有大军,只有少数亲兵护卫。突厥人见唐军主力退却,看上去没有敌意,于是有的部落首领便自己过了桥,前来拜谒大唐皇帝。李世民坦然接受了突厥达官们的朝拜,回应很简单:既然来了,那就是大唐的客人,大唐乃天朝上国,自有待客之道,且在一边稍坐,主人有酒肉款待,吃好喝好之后,不与大唐为敌,便另有礼物相送。

桥这边的突厥达官们越聚越多,开始吃吃喝喝起来,气氛欢快,有如过节一般。桥那边的颉利可汗终于坐不住了。原本剑拔弩张的两军对峙变成了大型欢庆盛宴,这仗还怎么打?突厥原本就是各部落组成的联合体,各部酋长独立性很强,既然各部酋长们都在李世民这边喝酒了,那看来这仗是真的打不了了。

过了不多久,可汗牙帐走出的使者来到了李世民面前,将颉利可汗请和的意愿带了过来。真是神奇的一幕,突厥各部组成的联军一路南下,还没有正式交手,突厥可汗便主动请和,这大概是古往今来头一遭。

李世民嘴角微微上扬,大手一挥,下诏允许颉利可汗的请和。当然,为了表现诚意,唐廷还是付出了大量金银财帛赐给颉利可汗与突厥各部。但由于和议的主动权在唐廷,突厥也没有太多狮子大开口的余地。双方谈定了一个数字之后,握手言和,一切妥当,李世民留下突厥达官们继续畅饮,自己天还没黑就回到了长安城的太极宫。

用金钱换得和平终究不是李世民的本意,李世民其实也做了第二手准备。他几天前就已经密令李靖、长孙无忌在豳州设伏。一旦和谈破裂,李世民便会趁着突厥的达官贵族们酣醉之机,袭击突厥大军,得手之后,一路直追,正好与等在豳州的李靖、长孙无忌合兵,前后夹击,将突厥人打得有来无回。

然而,李世民深思熟虑之下,还是选择了讲和。不是因为李世民没有把握打赢突厥,而是因为此时的大唐百废俱兴,以现有的经济实力,实在经不起又一场战争了。而且这回李艺等人的动向让人捉摸不定,万一生出内乱来,大唐就将再次陷于战火。

两天后,渭水便桥之上,李世民与颉利可汗正式会盟,杀白马宣誓停战。会盟之后,颉利、突利可汗便带着唐廷赠与的金银财宝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望着突厥人满载而归的背影,李世民心中满是不甘与屈辱。为了天下苍生的安宁,这次李世民暂时低下了骄傲的头颅,但这份耻辱,他绝对不会忘记。他也同萧瑀承诺,此时赐给他们钱财,是为了让他们骄傲自满,等到时机成熟,定将突厥一举拿下!

将欲取之,必固与之,就是这个道理。

至此之后,李世民时时挑选禁军士卒数百人,让他们在显德殿外的庭院广场上操练,练习箭术。为此劝谏的朝臣多如牛毛,说按照律法,带着兵刃到御前就是绞刑的重罪,如今这么多人在显德殿外练兵,要是有人图谋不轨,突然行刺,后果不堪设想。但李世民不以为然,他说,四海之内都是赤子,他与将士们推心置腹,难道还要对宿卫们多加猜忌?

与臣下用心相交,这就是李世民的用人之道,看着操演的将士们,李世民相信,几年之后,他们都将成为帝国最为骄傲的精锐之师。

但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攘外先安内”,这是玄武门之变的代价,李世民用暴力强行夺位,导致大唐的权力并没有得到有效的过渡便仓促交接。朝廷内部的人事、职权,都要好好理顺才行——这才是李世民的当务之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