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讨东突厥,是大事情,但唐廷君臣们不想把它打成汉武帝讨匈奴那样的倾国之战,导致国力虚耗。按照唐廷的计算,打一场十万人规模的战争,应该在百姓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为了这场战争,朝廷从贞观三年(公元629年)八月开始准备,调运内地的钱粮物资,同时发动关内关外的府兵,一起送往边镇,到了十一月末才大体完成。唐廷以并州都督李世勣为通漠道行军总管,平定梁师都后驻守在朔方一带的柴绍为金河道行军总管,灵州大都督薛万彻为畅武道行军总管,检校幽州都督卫孝杰为恒安道行军总管,江夏王李道宗为大同道行军总管,加上李靖、张公瑾的定襄道,一共六个行军道。十余万兵众,都受李靖统一调遣节度。
这是李世民对李靖的绝对信任,李靖再也不用作为一个挂名亲王的副手,而是作为真正的大军统帅,名正言顺地指挥战争了。接下来,就是李靖展现指挥艺术的表演时刻。
大多数的战略规划都在出兵前完成,交给相隔千里的六路大军分别执行。布置好一切之后,李靖自己亲率三千骁骑作为前锋,从马邑出发,直取东突厥颉利可汗牙帐所在的定襄城。
定襄曾是隋朝故土,到这时候,隋炀帝的萧皇后和孙子杨政道仍在突厥人的护佑下,以这里为小朝廷,延续着隋朝的国祚。
贞观四年(公元630年)的新年正月,李靖带兵乘着凛冽的寒风抵达定襄城外的恶阳岭。突厥人见李靖率军而来,而且军容军貌竟好像脱胎换骨般地变了,全都出乎意料。这几年草原上灾害连连,牛马都饿死很多,如今冬天,定襄城中的马匹只能吃一些秋天存下的干草,越吃越瘦。而唐军的战马吃的是大豆、麦子,越吃越壮。所以恶阳岭下的唐军虽然只有三千人,但装备精良、斗志昂扬,战马膘肥体壮,足可以一当十。
定襄城内,一日数惊,早已经矛盾重重的可汗王庭变得更加风声鹤唳。
颉利可汗也敏锐地意识到情况的不妙,和属下们商议,认为唐军这次定然是倾国而来,若非这样,李靖怎么敢孤军杀到这里?但颉利可汗不知道的是,他的可汗王庭此时对于李靖已经是一面到处漏风的幕布,颉利可汗刚这么说,就有间谍转头把这话带给了恶阳岭下的李靖。李靖听了这话,也只是笑笑,颉利可汗倒也不笨,但就算他知道,也已经迟了。此时六路大军已经出发,颉利可汗的命运,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定下了。
这就是李靖的底气,突厥可汗尽管来,他只出三千人正面硬刚,随敌人怎么变换。
因为整个战局对于李靖是单向透明的,颉利可汗直到李靖打到门前才知道唐军大举北伐了,而李靖却连颉利可汗说了什么话、拉了几次屎都一清二楚。唐廷的情报网已经渗透到了突厥王庭的核心部位。连颉利可汗的亲信康苏密,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被出使突厥的莒国公唐俭给策反,此时见到李靖军至,立刻直接向唐军投诚,打开城门,放李靖大军进了城。
颉利可汗知道时已经晚了,连康苏密这样他平时信赖的嫡系亲信都勾结李靖,颉利可汗再也无法确知自己在定襄城还能相信谁了,只好自己只身往北逃去。
唐军入城之后,清剿城中突厥残余势力,并俘虏了萧后和“隋王”杨政道,那写着“隋”字的王旗,时至今日才终于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
李靖派人押送萧后和杨政道前往长安,随后便气定神闲、不慌不忙地准备再次动身。
颉利可汗一路北上,一边逃,一边收拢前来救援的部下和逃散的士卒,却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唐军安排得明明白白。他们撤退到了白道,也就是当年的武川镇附近,派使者往长安向唐廷投诚,同时抓紧时间休整。
就在颉利可汗立足未稳的时候,李世勣率领的大军已经杀到了这里。
李靖平时一贯以正兵取胜,不是因为他不会用奇兵,而是正兵明明可以轻松解决的问题,犯不着再出一趟奇兵。如果真要他用奇兵的话,那奇兵的用处就是为那些被正兵打垮败退的敌军收尸。
李世勣就是唐军的奇兵,他与李靖几乎同时出发,李靖正面向定襄突进的同时,李世勣则向西北的云中进军,当颉利可汗从定襄败退到白道的时候,李世的大军就已经按部就班地等在了附近。
一番大战,突厥人再次大败,颉利可汗再次往北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