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天皇后下葬乾陵的这个月，五王因武三思的诬陷，悉数被贬官于岭南。当人们以为这就是五王的归宿时，两个月后，更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洛阳宫外的天津桥上，一张大字报贴到了桥头，历历细数了韦皇后以前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对于这张大字报，吃瓜群众们沸腾了，八卦消息谁都爱看，更何况是皇帝戴绿帽子这样的惊天八卦。全城议论纷纷，都在讨论上面写的这些宫闱秘事。

皇帝李显闻讯大怒，命御史大夫李承嘉彻查此事。李承嘉略作了一点调查，便上奏道：“此事是敬晖、桓彦范、张柬之、袁恕己、崔玄暐派人所为。他们托言废黜皇后，实际上是要谋反，请将此五人灭族！”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绕了一大圈，原本以为是针对韦皇后，结果却是打了个回旋球，直击张柬之等五王的死穴。虽然朝中文武大臣明白，五王如今依然自身难保，不太可能通过贴大字报来攻讦当朝皇后。更何况，五王此刻还在岭南的几个州府做着公安局长，御史台、大理寺都没有捉拿他们过来加以审问，如此骤然定罪，同样不符合唐律的精神。但韦皇后的女儿安乐公主以及太子李重俊全都站了出来，请求皇帝李显下令，对五王加以严惩，诛灭三族。

而李显则表现出一碗水端平的姿态，两边的意见中和一下，于是下令，张柬之等五王的罪行“九死”莫赎，但鉴于当初朝廷曾给他们颁发过免死铁券，各自免除十次死罪，既然如此，那就不判死刑，改为撤职、将他们流放到更加荒蛮的帝国边缘。

可怜张柬之等人在市公安局长的位子上屁股都没坐热，一封敕令下来，就各自被流放于交趾的湿热雨林。

这一条连环计的策划者正是武三思，除掉五王之后，武三思这才真正算得上是权倾朝野。但是将五王流放，还不足以消除他们的翻盘机会，要是形势逆转，敬晖回到朝中，那武三思又会陷入尴尬的境地。于是武三思接受了小伙伴们除恶务尽的建议，将五王斩草除根。这个斩草除根的任务，武三思交给了与五王素有旧怨的右台侍御史周利贞，由他奉旨前往岭南查看五王的流放情况。

流放地泷州（今广东罗定）、古州（今贵州榕江）地处于帝国的边缘，当时还未曾开发，夏天炎热潮湿，不适宜居住。漫长的流放之路是一种折磨，对年迈之人更甚。张柬之、崔玄暐在路上不幸染病，凄怆地死在了路边的驿站中。

周利贞在贵州找到了流放路上的桓彦范，便让人将桓彦范绑了起来，放在竹板上，用马车拉着一路拖拽。桓彦范的身体一路摩擦着地面，皮肉被路面的碎石沙土刮掉，痛苦地奔驰一路，与地面相触的地方只剩下了骨头。周利贞发现桓彦范还活着，于是又一棍一棍地重重击打桓彦范身体剩下的部分，直到当场打死。

接着又找到了敬晖，按照之前阎知微的待遇，用刀一片片剐下他的皮肉，刮得只剩骨架之后，再一刀结果性命。

最后剩下的是袁恕己。周利贞知道袁恕己平时喜欢吞食黄金作为养生之道，便逼他喝下野葛汁。袁恕己体内毒发，疼痛难忍，以手抓地，指甲全被磨尽，但他命硬，喝了好几斤野葛汁都没死，最后被周利贞虐杀。

周利贞回到洛阳后，被大加赞赏，一跃升迁为御史中丞。五王有功于社稷，却还是遭到这样的下场，原本喜气洋洋迎接李唐光复的士族大臣们，不免寒心起来，但又惧怕同样的下场，因而屈服在武三思的霸凌之下。兵部尚书宗楚客、将作大匠宗晋卿等人都成了武三思一党的羽翼。

这一代人，成长在二十多年的特务政治之下，已经不像狄仁杰、张柬之等上一辈人那样，以正直耿介为标准作风了，他们全都学会了在高压之下虚伪矫饰，掩藏自己。对于武三思、韦后乃至李显来说，哪些人是善人，哪些人是恶人，从外表上已经看不清了。武三思选择的标准倒是很明确：服从他的，就是好人；和他交恶的，就是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