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衣很件挺私密的事情,从小到大,给他扣扣子的人屈指可数,妈妈爸爸还有哥哥,都是最亲的人。想到这里,舒墨嘴角忍不住地得意上翘,现在这最亲的人又得加上一个了。
屋里冷气开得的很足,一楼比二楼温度还要低点,到了餐厅,舒墨先是打了个喷嚏,随后慢吞吞地缩进椅子里,拿起碗喝热汤。
见状,容铮拿起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了一些,随后穿梭于厨房和饭厅之间,把几样小菜上完,又拿起刚卤好的膘肥汁多的小龙虾在旁边剥壳,他把剥好的虾肉放在碗里推给舒墨:“你上午的课我看没什么意思,就给你请假了。”
舒墨这时候已经非常饿了,他拿起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往嘴里狂塞,吃了一半,他终于把心头那口尴尬之气咽了下去,就着七分饱的肚子,这才放下筷子,慢吞吞地喝了口汤说:“上午是刑事诉讼法,怎么就没意思了?”
“用不到实际工作,你自己在家背背,应付下考试就行。”说完,容铮拿出手机看了看,又说,“你下午课,我送你过去。”
舒墨有些稀奇地打量了容铮两眼,他没想到有天会从容铮口里听到这样的话,居然怂恿他逃课。
“下午的课也是理论课,其实也没什么意思。”舒墨放下碗,讨好地笑了笑,他一笑特意露出两颗白森森的小虎牙,讨喜得很。
容铮拿纸巾擦手,淡淡看他:“又想干嘛?”
话刚说完,就见舒墨挪着身子磨磨蹭蹭坐到他身边,把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看他,张口要说,容铮正好把手里剥好的虾肉塞进他嘴里,舒墨只好愁眉苦脸地鼓着腮拼命嚼。
容铮满意了,起身拿出平板,走到沙发坐下,过了会儿,他视线往上,突然说:“我一直在想,昨晚你说的那件事。”
舒墨嚼东西的动作一顿,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烦躁,他放下筷子,等容铮问话。
“你继续吃,”容铮说,“没什么大事。”
舒墨还是吃不下:“你说吧,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不是想不明白,只是涉及到容铮的未知领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舒墨一脸木知木觉,心说你不信也没办法,我说的都是真的,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委屈,却不能辩白,只能硬受着把背打直等着后话。
容铮侧头看着坐得端正的舒墨,忽然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也是这样乖巧的端坐在角落里。
他当时只是扫了一眼,心想是哪家靠关系走后门进来的公子哥。做
他们这行有真本事的人向来对这种人不服气的,身旁有人嘲他,讥他,看不上他,他便忐忑不安缩着脖子坐在位置上,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个鹌鹑。
容铮倒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边上瞧了一眼,心想这孩子当真成年了?
于是他在和舒墨说话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放柔态度。
后来去现场,下水道里恶臭难闻,又是浮尸又是臭气,又担心这只读过书的小少爷能不能受得住,刻意挡了挡。没想到舒墨不仅没受到惊吓,反而还很快进入了状态。检查尸体翻看现场像模像样,像个出现场几十次的老刑警,不禁让他刮目相看。
他也曾经疑惑过,舒墨为什么会那么与众不同。
舒墨不是那些纸醉金迷的富二代,不是天资过人的天生刑警,也不是线人满地的警察世家。
现在一切真相大白,因为他也深陷其中,他是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即便他不想也不愿意,但命运就是无情地拽着他,千里之外的风暴缓缓成型,迫使他不得不退出平静的生活把自己置于风暴之中。
他故意装得不谙世事,无辜可怜,偶尔来些画龙点睛,不经意透露两句线索,引着他们一直朝前走,但是到底去往何地,其实他也心里没谱。
他有很多张面孔,有时候他畏首畏尾,又温和真诚,他乐天达观,又阴郁刻薄,这些是他,但又不是他,只是每次面对不同场景不同的人,就拿起刻着“喜怒哀乐”的面具,对应着戴着脸上,端起一派稳稳当当的架势比演员还要七窍玲珑,差点把他都要糊弄过去。
一般二十岁开头的人都有着初入社会的天真烂漫,应该还在愁爱情、友情,或者是没心没肺,认为社会安定祥和,犯罪离自己很遥远,享受着老百姓简单的快乐安详,哪里像他一般老谋深算,步步成营。
这得是经过多少年小心翼翼看人眼色的生活,才淬炼出这般不同寻常的性子和能耐?怎么会像他轻描淡写的长大两个字而已?
在昨天舒墨坦白之前,容铮知道舒墨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这脸色苍白、强颜欢笑的少年,会在梦里不自觉地透露出真实的自我,他在噩梦里歇里斯底的尖叫,拼命挣扎,像是溺水一样,充满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