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输液时睡了很久,就睁着眼看昏暗的天色出神。过了一会,裴山青便拎着塑料袋上了车,从中拿了一瓶矿泉水,将瓶盖拧松了一些递给他,目光落在他干得有些起皮的嘴唇上:“喝点水吧。”
江逾白仰头喝水时恰好瞥见电子时钟上的时间,从两点五十九静静地跳转成三点,旁边的裴山青恹恹地打了个哈欠,低沉萎靡地说了一句:“你还是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去天台。”
江逾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趁头脑不清醒时全盘托出,随口找了个理由:“听说有流星,就去天台碰碰运气。”
裴山青在发动车子的当间,态度不明地应了一声,随即引擎的轰隆声伴随着汽油味充斥在车厢中,他转头看向江逾白,问:“那你看到了吗?”
原来他真信了,江逾白诧异着,答:“没看到。”
裴山青低头摆弄了一会儿手机,又问他:“既然没看到,那要不要去山上看日出?”
江逾白对上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唇角微微勾起,似乎熬夜还提出带病号在深秋凌晨看日出的人并不是他一样,他鬼使神差地说:“好啊。”
c市市区附近就有一座山,陡的地方得拽着铁锁链慢慢往上挪,倒是也有平缓的大路,不过只能开车到山脚下,再选一条稍微友好些的坡,才能攀上山顶。
路上开车花了一个小时左右,江逾白迷迷糊糊又眯了一觉起来就到了目的地,裴山青解开安全带下车时还不忘叮嘱他:“把外套穿好。”
江逾白跟在他身后,边走边系好扣子,不远处河畔的水声隐约传来,他看着裴山青健壮矫健的背影,心绪一乱,脚下没注意,险些被碎石绊倒。
裴山青眼疾手快地转过来扶了他一把,两人贴的近了些,能闻见他衣襟间的香水气息,白兰地的凛冽清香伴着微风钻入鼻尖,未沾半滴酒都令人有些醉然。
裴山青确认江逾白站好后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指了指面前的石径说:“我来过不少次,这条路应该是最近的了,大概爬上去再等一会就能看见,你还冷吗?我再给你带件衣服?”
江逾白摇摇头,一手紧攥着揣在兜里,说:“没事,走吧。”
这条路说难走也不难走,但也算不上好走,路边延伸出的野草绿荆时不时刮过裤脚,越接近山顶就越发陡峭,甚至不由自主地弯下身躯,尽可能使身体和山坡平行才能获得些许安全感。
裴山青走在江逾白前面,时不时回头查看他一眼,等走到半山腰时,江逾白生病发烧造成的体力差距便显现出来,远远落下了一大截。
裴山青停在凸出的石块所搭成的平台上,双手拢成喇叭形状冲他遥遥喊着:“江逾白!”
江逾白累得气喘吁吁,灵活地攀爬时也不忘高声回应他:“裴山青!”
裴山青沉沉地笑了两声,不再干扰他,在江逾白差不多接近自己的位置时,伸出手悬在他头顶不远处:“我拉你上来。”
江逾白握住他的手,借力跃上平台,裴山青真心诚意地发问:“江逾白,你刚刚叫我什么?”
两人握着的手并没有松开,江逾白面无表情地暗中使了些劲,重复了一遍:“裴山青。”
“怎么突然喊全名了?怪我没等你?”裴山青逗他:“脾气这么大,刚才要是喊声哥哥,立马下去把你背上来。”
男人在这种户外运动上,总是会被激起莫名的好胜心,因此江逾白闻言眯眼笑了笑,慢悠悠地松开他的手,从行动和言语上双重拒绝他:“不需要。”
尽管江逾白还处在头晕眼花的阶段,脸色苍白到连嘴唇都透着一股青色,但双眸中却迸发出明亮的光,依旧十分固执地伸手去够上方岩石。
裴山青本意是想看小朋友服软,加固一下来之不易的和好机会,看他这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连忙拦腰抱住他已经探上去的身躯:“哎,你别那么着急……我错了,上面我爬不过去,你带带我好不好?”
江逾白默不作声地回到平台上,在风中与他对视片刻,随后抬起手置于两人中间,试探地问:“我拉你上去?”
裴山青笑着和他拉紧了手,毫不客气地说:“那就靠你了。”
其实裴山青话虽这么说,走了几步后还是不动声色地走在了江逾白前面,在那些比较陡峭难爬的地方拉他一把,两人走走停停地爬上山顶时,已然出了满身大汗。
裴山青转身望了望山脉深处熹微的晨光,站在江逾白身旁挡住大部分刮来的寒风,思考几秒后又觉得不太稳妥:“我好像还是草率了,这儿的风实在有点喧嚣。”
江逾白冒了汗又吹风,顿时打了个寒颤,刚想硬撑着说没事,只听裴山青闷闷地来了一句:“哎,反正这就咱俩,也别嫌丢脸了。”下一秒,裴山青拉开自己外套的拉链,敞开衣襟把他裹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