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临渊疑云

薛思坐起身,薛闻笛笑着:“哎呦呦,头发缠在一起了,扯得我有点疼。”

薛思苦笑不得,一手将他拉了起来:“快点。”

“知道了知道了。”

薛闻笛迅速起身,穿戴好衣服,再回头,薛思也收拾好了。

天色尚早,外头朦朦胧胧的,薛思身上好像也笼着一层浅浅的光华,就那么一瞬间,迷了薛闻笛的眼。

“师父,我最喜欢你了。”

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薛思顿了顿,微微点头:“嗯。”

“怎么又是嗯来嗯去的?你也要跟我说,你最喜欢我了。”

薛闻笛凑到他跟前,“说一下,好不好?”

薛思抿了抿唇,没有看他。薛闻笛见状,又佯装伤心道:“师父,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喜欢。”薛思面向他,像是下了某个重大决定,忽然捧起他的脸,小心翼翼地啄了一口他的唇,“我最喜欢你。”

薛闻笛一怔,师父主动亲他了?亲了?真得?

他一时间飘飘欲仙。

然而薛思却将他推到了门外:“去吧,今天的传承大业还得靠你。”

“啊?”

薛闻笛还没反应过来,薛思就把门关上了,任他怎么敲就是不开。

薛闻笛心想,许是师父害羞吧,便不再追着问,甜滋滋地外出了。

傅及他们这几日新得了佩剑,正是磨合的时候,薛闻笛昨日刚教了他们些基本的御剑之术,今儿就得了空,懒洋洋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他们练习。

傅及基本功扎实,下路很稳,因此很快就能绕着校练场飞几圈了。施未就有点手足无措,那天夜里划出的金光好像就此消失,任他怎么调整内息,就是没法御剑,只好拽着傅及一起研究。曹若愚只能眼巴巴地继续之前的剑术,有些兴致缺缺,张何倒是坦然,和平常无异。

薛闻笛看着看着,忽然想起来孙夷则的事情,不知道他回了临渊,有没有被刁难。思量着,他便去寻纸笔,打算给对方写封信,问问情况。

薛思在屋里,案几又小,他不便和人挤在一起,就只借了笔墨又回来了。

“师父,我给小年写封信。”

薛闻笛临走前这般说着,薛思只捧着书,点了个头。

但薛闻笛还没走出几步,薛思忽又叫他:“小楼,过来。”

“嗯?什么事?”

“想起来,我给你那位,”薛思本想说早几日他给孙夷则附了一只蝴蝶的事情,但却突然卡住了。

他该怎么称呼孙夷则呢?

按理,孙夷则是他小辈,称其维年便好,但——

薛思隔着竹窗,抬眸看了眼薛闻笛,柔声说道:“我给你小年弟弟附了一丝我的灵气,只要不是特别棘手的敌人,应当能护他周全。”

薛闻笛感受到他言语中的微妙,故意逗他:“师父,你怎么叫他小年弟弟?你给他一丝灵气,怎么都不告诉我?”

“你当时在洗澡。”薛思耳尖泛红,但面上却不显,神色仍是淡淡的,“至于他,你不是拿他当弟弟吗?师父希望,你也会安心。”

“嗯,我知道,我说着玩的。”薛闻笛忽然从窗子外边探进半个身子,吻了吻薛思,“师父最疼我了,万事都替我考虑。”

他说得温情脉脉,眼中含光,薛思也有点痴了。

“我先去了,师父。”

薛闻笛笑了笑,鼻尖蹭了蹭他侧脸,转眼就跑了。

薛思就这么端坐在窗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下亦是欢喜。

等薛闻笛取了东西回来,傅及他们早练完了一轮,打算歇歇,见他回来,又一窝蜂围了上来,那块大石头差点没坐得下这么多人。

薛闻笛笑着,又很是无奈:“怎么了这是?怕我明天不来教你们?”

“就是好奇而已。”曹若愚先接了话头,“大师兄你拿这些纸笔做什么?”

“给小年他们写信,算算时间,他们应该也到临渊了,问个平安。”

“写信?”

薛闻笛话刚说完,曹若愚就咋咋呼呼地嚷了起来:“我也写!我也写!”

“你写个什么?非亲非故的,人家还不一定会看呢。”施未翻了个白眼,曹若愚不服气:“怎么说也是并肩战斗过的盟友,怎么能说非亲非故呢?再说了,听说临渊那边物产丰富,改天我们要是去玩,能吃到多少好吃的呀!”

施未扶额,对这个自来熟无话可讲。

薛闻笛倒是答应得痛快:“小年是个好客之人,他要是收了你们的信,一定很高兴。”

如此,他便分给了几位师弟信纸,就是这笔只有一支,最先拿到的,就是傅及。

对方思来想去,只写了一句话,大概就是展信祝安,有机会再以武会友。曹若愚瞅了两眼,就说道:“二师兄,你这么写,别人还以为你只是找理由和他打架呢,改一改吧。”

傅及却有些苦恼:“不太会,要不你先写?”

“好嘞!”

曹若愚求之不得,洋洋洒洒赞美了一番孙夷则驱逐尸潮的丰功伟绩,看得薛闻笛忍俊不禁。

“小年其实性格还是比较内敛的,你不要老写这种溜须拍马的话,他反而不怎么喜欢。”

到最后,薛闻笛也忍不住提醒了曹若愚两句,对方这才停了下来。

墨笔传给张何,他却说四师兄都写完了,他也写不出什么,就塞给施未,对方更是没想法,转了一圈,笔还是回到了傅及手上。

曹若愚凑近些:“二师兄,你想完了吗?”

“在想,大师兄你先写吧。”

傅及不知怎地,有点走神。

他想到孙夷则,便想到那个混乱的夜晚。想到古城废墟中,那人剑气迸发,力退尸潮的样子;想到冷冷月光下,那人低眉顺目,咬着一根红色锦绳,慢慢绑着头发的样子;还想到那人,漂亮光滑的小臂,高挺的鼻梁,还有并不稳定的内息。

傅及忽然眉头一跳,他好像想得太多了。

“你想好了吗,傅师弟?”

薛闻笛问他,傅及摇摇头:“就这样吧。”

“就这样?”

对方再一顿,又接过来,写上一句:“天冷,多穿点衣服。”

落款,傅无缨。

薛闻笛将他们的信件装好,捎与雨燕,希望它飞过群山重岭,抵达临渊。

临渊虽说外头有守城结界,但城中渡口处设有驿站,来往信件都存于那处,等确定没有危险后,再寄往城中。

薛闻笛没有署名,在信件内容上做了些手脚,外人看不出详情,他想孙夷则应该认得自己的字迹,等对方解开其中密咒便是。

但孙夷则这两天,着实有点忙碌。

他打算去会一会岫明山台台首苏怜鉴,但对方说是身体抱恙,推脱了两日不见,孙夷则只好作罢。

巧就巧在,李闲近日得空,时常探望他,孙夷则便旁敲侧击地问道:“听闻苏台首病了?我先前离开临渊,他还来送行的,那会儿见他气色尚好。”

李闲咬着一块香饼,仔细想了想:“苏台首向来身体不好,隔三差五就病,只是这些日子病久了些,大家伙儿虽说有点担心,但都没注意。不过——”

她停了一会儿,舔去嘴角的碎屑:“苏台首将密音帷的钥匙交给了他的大弟子。”

孙夷则稍稍一愣:“他的大弟子,我倒是没见过。”

“岫明山台向来人少,又常年守卫密音帷,与各脉来往都不密切,师兄你没见过他是正常的。”李闲又啃了一口香饼,好像吃完才能再回忆起一些细节,“这么说的话,确实有点古怪。苏台首以前再怎么不舒服,也不会将密音帷的钥匙托付给别人。而且他那个大弟子就比我大一岁,年纪也轻,我在求知学堂见过,也没觉着哪里出类拔萃。”

孙夷则听着,面色微沉。

李闲一口吃完她手中的香饼,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师兄,你要去岫明山台吗?”

孙夷则迟疑片刻,料也是瞒不过,便点头道:“是要去一趟。”

“也对,你都是掌剑大弟子了,得到处走动才是。”李闲倏地站起身,“这样,我去买点礼品,跟你一道去。”

孙夷则哑然,低声道:“我自己去就好,不劳你。”

眼下敌人尚未浮出水面,他不希望师妹跟着冒险,掉入这场浑水中。

李闲顿了顿,一脸认真地告诉他:“大师兄,我都听小九说了,你们在平湖城遭到魔都袭击,对不对?”

孙夷则默然,他倒是忘了,带去的几个师弟都与李闲差不多年纪,是一道长大的好友。

“大师兄,我想以你的性子,断不可能不向临渊求助,如若你千里传音,师父定会赶去相助的,我想,大抵就是密音帷出了问题。”

李闲说着,颇有些着急,圆圆的脸上都浮了些红晕,“大师兄,你不能一个人扛着,你得相信我们,上下一心,其利断金。”

孙夷则竟被她这一番慷慨陈词说动了,他注视着眼前的少女,好像透过那双盈盈的眸子,见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这种迫切的,想要为至亲分忧的心情,他怎会不理解?但是——

“这件事很危险,大师兄没有办法承诺能让你全身而退。”

孙夷则颔首,“抱歉,困困。”

李闲皱起眉头:“没关系,那我去给你买点补品,你带去给苏台首,总不能空手过去,反而惹人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