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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聆听者答得那么痛快,仿佛心里没有一点他,银子软趴趴地抱着他的头,被他疼爱地抓着手心,“正好前头有条水沟,过来时看见了。”

他前脚走,皈依者后脚就朝反方向冲出去,持弓者马上去追,这时尸体边的偷盗者喊了一嗓子:“我的妈呀!”

皈依者应声停下,回头看,只见那摊老朽的尸体剧烈抽动着,腾起一层白烟,破斗篷一块块鼓起来,从膨胀的缝隙里突然伸出一只带血的手,手指粗壮有力,指甲尖长,初生般茫然地抓了抓,陡然握紧。

“他没死!”持弓者喊,推着皈依者让他跑,皈依者却没动,定睛看着,看那只手凶猛地撕扯斗篷,还有斗篷下老者干瘪的骨肉,悚然的碎骨裂肉声中,一个精赤条条的男人从皮囊里爬出来,浑身是温热的血液。

“什、什么东西!”偷盗者吓得跌坐在地上,那东西头一个就找他,大手抓住脖子,没掐也没拧,而是折纸一样,把他整个翻起来,捏一捏,就碎了。

扔下残骸,他朝皈依者和持弓者看过去,他有一头不长的黑发,刚好遮住眼睛,风一吹,能看见一对金色的瞳孔。

“走啊!”持弓者使劲推了皈依者一把,拉起弓,瞄着那东西的咽喉,正要放箭,皈依者却折回头,从他面前跑过去了。

他讶异地盯着那个背影,瞬间恍然大悟,他是去找聆听者的,那个人才是他的珍宝,自己只是被放弃的人。

弓弦松下来,他忽然对这个游戏失去了兴趣,就这么死吧,他想,已经准备好引颈就戮了,那东西却被快速移动的皈依者吸引了视线,朝他转过去。

持弓者注意到他的动向,想都没想,再次把弓举起来,拉满了朝他喊:“嘿,怪物,这边!”

与此同时,皈依者倏地一闪,消失在树丛里。

眼前只剩持弓者了,那东西烦躁地动了动脖子,从喉咙深处发出一种野兽似的咆哮,然后捏起拳头,绷紧全身的肌肉,朝他逼近。

持弓者松手、放箭,这么近的距离,箭的速度极快,那东西的速度却更快,根本看不清他是怎么躲的,箭镞已经深深扎进草丛里。

不行了,持弓者意识到,他转身往东跑,在参差的巨树和绵延的杂草间踉跄,天色渐渐暗下来,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无尽的密林去给他奔逃。

吼声一直追在身后,但那东西的腿似乎不太好使,赶不上来,持弓者慢慢冷静了,不能这样慌不择路,要掌握主动,要更近、更快地解决他!

他停下来观察,前边不远有一根倒卧的大树,他抽箭搭在弦上,满头大汗地急喘,等背着朦胧的月色能看见那东西的身影了,才装作摔伤了腿,一瘸一拐地往前跑。

“咔……咔咔……”那东西不咆哮的时候,会发出一种短促的气流震动声,如果借着月光看,能看见他嘴里锋利的尖牙,他显然是不大擅长用腿的,追上持弓者并把他扑倒在腐朽的树干上时,他几乎撑不住身体。

就这一刹那,持弓者把弓反握着,在树干到地面这段局促的距离间开弓,身后那东西握住他的脖子,眨眼就要把他捏碎,持弓者一侧头,同时松手,利箭嗖地一声,射进他的嘴里,洞穿了咽喉。

他不动了,持弓者把他翻下去,靠着树干喘息,这时候他头脑很清楚,要点火,他想,正往怀里摸火石,那“咔咔”的声音又响起来,在近处听着分外惊悚,他瞪着眼往旁边躲,看那东西的两个肩胛底下像有什么活物,一拱一拱的,要挣脱出来。

刚有这种想法,一滩血就溅到脸上,真有东西从那副肩胛底下往外钻了,是一对黑色的骨骼组织,迅速拔高生长,长到一两米,湿漉漉地张开,迎着风抖动,持弓者眼看它们越抖越大,最终形成了一双遮天蔽日的黑色翅膀!

这像是……恶魔?他手放在胸前,没摸到火石,却摸到皈依者给他做的那只小马,胖胖的,丑得可爱,一个恍惚,前胸就被鲜血浸湿了。

聆听者把银子抱到水沟边,刚要给他脱袍子,背后林子里响起偷盗者的叫喊,很痛苦,他立即知道,出事了。

返身往回跑,腿被绊了一下,是银子,他仍然很虚弱,头歪着直不起来,可怜兮兮地朝他伸着手,要他抱。

聆听者迅速把周围扫视一遍,只有水沟上游那儿有几块大石,石头和石头间形成一个狭小的夹角,他抱起他跑过去,即使银子不愿意,他也把他往里塞,焦急地嘱咐:“躲好了,不许探头!”

银子两手扒着石头,漂亮的脸委屈地扭着,可没力气爬出来,只能把头搁在聆听者膝盖上,撒娇地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