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随意

虽然不知道爱子对他变得不似以往那般亲近的真实原因,但他相信,只要想办法留住她的人,她迟早会感受到自己对她那份比海更深的情意。

未免室内再度陷入无声的寂静,薛谨之随意扯了个话题,笑着与潘爱子聊了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前去请季林的太监迈入帝宫,朝薛谨之行礼毕,方道:

“启禀皇上,爱子姑娘的叔父在外候着了。”

“宣他进来。”

太监答应着退下,少顷,一名身着淡蓝色长袍、做书生打扮的男子昂首步入……

“草民季林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季林将粗布长袍一撩,跪倒在地,俯首拜道,举止淡定从容,平凡的外表丝毫隐藏不了其非凡的气度。

“平身,起来说话。”

“谢皇上。”

季林刚起身,潘爱子便迫不及待的唤道:

“季叔叔……”

语未必,清澈明亮的眸中已然泪水满盈,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丫头,皇上面前,岂容你这等失礼。”

见爱子抽抽噎噎,似是遭了许多委屈,季林心中自然万分难受,但碍于薛谨之在场,只得将不舍深深隐藏,沉着脸教训道。

“呵呵,无妨。你们叔侄也好久不见了,就好好聊聊吧。”

松开潘爱子娇小柔软的身子,薛谨之笑着起身,识趣道。

语毕,命随侍在室内的宫女太监并公孙蓉儿随同自己步出房门,将偌大的帝宫主殿留给爱子叔侄。

待得房门关上,季林面露心疼之色,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床边,将爱子娇小的身子搂入怀中,轻声哄到:

“丫头,别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

泪水似开了闸的洪水般,止也止不住,潘爱子只是一味的哭,好像要把这一生的泪水都苦干了似的,哭得季林的心整颗纠在了一起,直后悔当初不该为了回报王爷的知遇之恩,而将爱子送进宫。

哭了良久,潘爱子方哑着嗓子道:

“季叔叔,自从进了皇宫之后,我就经常做恶梦,梦到有个女人赤身的被绑在台子上,好多男人欺负她,寒竹说那是风夫人的鬼魂缠上我了。还有,太后无缘无故将我关进天牢,差点害的我被毒蛇咬死。我讨厌这个皇宫,我不要留在这里了,你带我出去,你带我出去,好不好?”

小手紧紧抓住季林的前襟,满目尽是哀求之色。

闻言,季林的心猛地一震,那被深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痛苦回忆,好似带刺的藤蔓般,疯狂的在他的心头滋生开来,直扎的他一颗心鲜血淋漓,疼痛不已。

这么多年了,他以为失去爱子的伤痛已然减轻,伤口也痊愈了,却不曾料到,所谓的痊愈只不过是表皮的愈合,内里却以溃烂发脓,烟儿记忆的回复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轻易的将那表皮挑破了。

“季叔叔,这世间会不会真的有鬼魂?太后又为何无缘无故要责罚爱子?”

这么多年未曾仔细看过烟儿的模样,而今望着她惶恐无助的小脸,季林突然惊觉,烟儿的容貌简直就跟爱子一模一样,就连自己看着,也几乎分不清眼前的脸到底是谁了,何况是太后。

哼!那个女人肯定认出烟儿是爱子的女儿,才会痛下杀手的。

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也得到了她想要的了,为何还这般心狠手辣,实在可恨。

“别怕,丫头。若是这世间真有鬼魂,季叔叔也会般你赶走的。放心,季叔叔今日便带你出宫。”

闻言,潘爱子不由破涕为笑,天真无邪的秀颜展露出明媚的光泽,就像雨后阳光下随风轻舞的栀子花,娇嫩而又纯洁,使得季林心神不由一阵恍惚。

良久,见季林只是静默不语的凝视着自己,潘爱子颇感有些不自在,垂下小脸,低声道:

“季叔叔。”

简单的三个字却令季林如遭雷击,脑海中一阵轰鸣,思绪乱做一团,心下自责不已。

季林啊,季林,眼前之人分明是烟儿,不是爱子,你不该将她错认,更不该对她有非分之想,否则,爱子在九泉之下,又岂能安息。

慌忙稳了稳心神,松开潘爱子娇小的身子,季林笑得有些勉强道:

“丫头,季叔叔这就出去求皇上放你出宫,你且好生歇着。”

目送着季林几乎是仓皇而逃的背影,潘爱子姣好的秀眉不由蹙起。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的季叔叔有些古怪,但具体哪里古怪,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想到自己即将出宫,欣喜与不舍便轻易的将其疑惑给掩盖了……

天空蔚蓝,阳光照耀着整个皇宫,琉璃瓦熠熠生辉,衬得雕梁画栋的宫舍越发金碧辉煌。

帝宫庭院内,种满了各色绿植,夏季未曾真正来临,却已然郁郁葱葱了。

薛谨之若有所思的望着庭院一角,长身玉立,就像一干修竹,坚韧而又苍劲。

站在其身后不远处的公孙蓉儿眉目含愁,却又夹带了些许痴迷之色,静静凝视着他的背影。

帝宫主殿大门的突然开启,使得薛谨之与公孙蓉儿俱是回首而望。

见季林出来,薛谨之满面含笑,近身上前,未待其说些什么,季林便双膝跪地道:

“草民恳请皇上,今日便让草民带爱子离宫,还望皇上成全。”

“季先生快快请起。爱子她身子还未痊愈,宫中太医虽不才,却怎么也比外面的郎中强。倒不如等爱子调养好了身子,朕再让你带她出宫不迟啊!”

薛谨之一边说话,一边弯腰欲扶起季林,却被其微微侧身避过了。

“皇上有所不知,吾儿爱子自由便身患顽疾,幸得一世外高人出手相助,才能想常人般成长。适才草民与爱子闲聊,才知她顽疾又起。草民需得带她立刻去见那世外高人,方能护她周全啊。”

闻言,薛谨之的心猛地一沉,面上却依旧镇定自如道:

“即便爱子有顽疾,那朕派人快马加鞭去请那高人来就是,总好过让爱子舟车劳顿前往。”

他真的舍不得就这样送爱子出宫了,哪怕多看她一刻,多留她一时也是好的啊。

“草民多谢皇上美意,只是那世外高人性子孤高,素来不喜与外人打交道。若是皇上派去之人与其一言不和,起了争执,岂非误事?再者,即便皇上派去之人能够请他出山,这一来一回,怕也需花费太多时日,倒不如草民直接带了爱子前往。”

季林说的面面俱到,令薛谨之再难寻到合理的说辞将爱子留在宫中。

见薛谨之犹疑不定,只是一味蹙眉沉默,季林心下不免有些担忧焦急,暗暗将求助的视线投向薛谨之身旁的公孙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