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潘爱子已经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料想不到她会有此举动的太后面上闪过一丝错愕之色,随即嫌恶的抬脚将其娇弱的身子踹倒在旁,朝着丹春便怒喝道:“还愣着做什么,给哀家狠狠的打。”
“住手。”
清润的嗓音带着些许怒意响彻整个笼香阁,薛靖身形晃动,拦在夏蝉面前,对着丹春瞪了一眼,随即面无表情的望向满面错愕的太后,恭敬却疏远道:
“母后,不知夏蝉犯了何错?要受此重罚。”
自错愕中回过神来的太后,胸口顿时怒气翻滚,望向潘爱子的双眸好似要喷出火来,恨不得将其烧得灰飞烟灭。
好似万分惧怕太后那噬人的目光,潘爱子慌忙低垂下头,娇小的身子比之先前越发抖的厉害。
“哗啦”
伴随着一记震耳欲聋的响雷,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打在身上,隐隐作痛,然站立在庭院内的人无人前去避雨,好似石化了一般,周遭除了雨声之外,再无旁的。
好似过了有半个世纪那么久,自始自终不曾言语的公孙蓉儿轻启朱唇,自责道:
“王爷,都怪本宫教导无方,才会令后宫宫女目无纲纪,使得太后凤颜大怒。”
“皇嫂,宫女无礼,自有其主子管教。而今你惊动太后,到这笼香阁来杀鸡儆猴,是否有些过了?”
望了眼跪倒在泥地上,浑身抖个不停的潘爱子,薛靖心下虽万分不忍,但碍于各自身份,终究没有上前搀扶,而是冷眼瞧着公孙蓉儿,语声不高不低道。
“放肆!”
身为太后,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严,加之神色肃穆,惊得在场众人俱是心下一颤。
狂风暴雨冲击之下,潘爱子乌黑浓密的长发湿嗒嗒的粘在身上,因是低垂着头,有几缕黑发遮挡住了其娇嫩的脸,也就自然而然的遮挡住了其眸中的冷冷笑意。
“太后娘娘息怒,一切都是嫔妾的错,嫔妾愿意受罚,求太后娘娘饶了夏蝉,责罚嫔妾吧!”
顾不得地上泥泞,潘爱子跌跌撞撞的再次靠近太后,昂起苍白的小脸,哭求道。
“太后娘娘,雨太大了,凤体要紧,依嫔妾之见,不如先回慈和宫再说。”
有薛靖在,也讨不了什么便宜,公孙蓉儿柔声规劝道,神态模样甚是贤惠。
“靖儿,往后没事少来笼香阁走动,免得坏了后宫的规矩。”
挺直背脊,努力将对薛靖的失望隐藏在内心深处,太后斜睨了眼薛靖,冷冷说罢,头也不回的朝着笼香阁敞开的大门行去。
待得太后众人消失,薛靖完全将太后的警告视若无物,三步并作两步行至潘爱子身前,俯身伸手便要拉潘爱子起来,却被潘爱子避了开去。
自地上站起,原本洁净的衣裙已被污泥弄的面目全非,泥水顺着裙角低落,越发令潘爱子看起来狼狈不堪,然清澈明亮的双眸却好似雨后晴空般越发透亮了。
“王爷,太后娘娘离去之时,要你莫要再到笼香阁来,嫔妾恳请王爷,还是快些离开吧,免得惹太后不悦。”
贵为王爷,薛靖骨子里也有着普通皇子的娇纵,故而闻得潘爱子如此说,面有不悦之色,怒道:
“除非她禁止本王进宫,否则这笼香阁,本王是要来便来,要走便走。”
微微蹙眉,潘爱子思绪烦乱不已。
她明白薛靖对她的情感,可是她回报不起。原本想借着太后的由头,断绝了来往,却不曾想,薛靖竟宁愿冒着母子反目的危险,也要与她保持联系。
“王爷,自今日起,嫔妾这笼香阁再不为你开启。夏蝉,送客。”
首次,潘爱子卸去天真的伪装,面色十分冷凝道,语毕,根本不看薛靖错愕的俊颜,头也不回的朝室内行去。
夏蝉颇有些为难的看着薛靖,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轻声道:
“王爷,请。”
薛靖若有所思的敲着已然紧闭的房门,须臾,方静默不语的转身离去……
秋雨寒凉,好不容易调养好的身子再度绵软无力,因发着低烧,潘爱子只得百无聊赖的卧床歇息。
夏蝉静静的跪坐在床前,脸上的浮肿已然消了些许,然安静的模样瞧着还是憔悴不已,若不是她坚持要留下来服侍左右,潘爱子当真是想让她回去歇着的。
“夏蝉,你后悔吗?”
低柔的语声好似自言自语,像是在自问。
静默半晌,眸光坚定的落在潘爱子微微潮红的小脸上,紧了紧捏着绣品的双手,夏蝉很是肯定道:
“不后悔,身后乃是万丈悬崖,退了唯有一死。”
“万丈悬崖?”
细细品着四字的含义,潘爱子娇嫩的唇角慢慢绽放出一抹凄苦的笑,须臾,方苦涩道:
“是啊,退了唯有一死,故而……”
迷离的眸光突地精光四射,迸发出毁天灭地的寒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接着道:
“故而只能孤注一掷了。”
夏蝉静默不语,再度将视线落到手中的绣品上,平心静气的刺着每针每线,好似从未有过任何的情绪波动。
空气中湿意渐浓,冻得人手脚略有些发麻。
夏蝉吩咐小宫女备了火盆,很快,室内便有了暖意。
“水儿,这花儿真是好看,你从哪取来的?”
“暖房里有四季花儿,我瞧着好看,就专门向管事的公公要了一盆来,放在房里添点生气。”
“是个好主意……”
轻快的交谈声渐渐远去,潘爱子视线拂过空荡荡的窗户,心下不免有些凄凉,低垂下眸,轻声道:
“夏蝉,去暖房取几盆兰花来,装点一下。”
眸中闪过讶异之色,在夏蝉的印象之中,潘爱子素来都是坚强的,从未将内心脆弱的一面展露过。
心下轻叹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夏蝉起身下楼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光暗淡,始终不见夏蝉回来,潘爱子的心不免提了起来。
约莫又等了一盏茶的时辰,终究抵不过心中的不安,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取了件外套披上,潘爱子便急匆匆寻出门。
因着身子骨虚弱,加之地上湿滑,而且前往暖房的路又相对崎岖难行,潘爱子几乎是扶着周边的花草树木艰难前行,约莫行了小半个时辰,就连披在外面的披风也已被汗水浸透了,冷风刮过,只觉得透骨的冰寒。
望着前面几乎不见尽头的甬道,回首又望了望来时的路,后悔之意油然而生,早知这路难行,就该唤了银粉或者拓跋君豪一同前行,而不是为了图耳根清净,将自己置于孤立无援之境……
“哎呦,我道是谁在这鬼鬼祟祟的猫着呢。原来是曾经风光一时,而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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